他渾身是血,原本一頭青絲變成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斑白。本來就消瘦的臉現在已經深深的陷了下去,眼睛下麵烏青一片,眼中布滿了血絲。
這還是那個曾經騎在高頭大馬上逆著光如神明一般的少年將軍嗎?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虛弱老者。
他嘴唇顫抖的在說著什麼,斷斷續續的沈安禾隻聽見了幾個字。
他說:“安安,再等一下。
再等等我....”
隨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但終於他笑了,他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倒在了地上。
......
沈安禾眼角的眼淚被人輕輕拭去,她睜開眼睛,整個人卻還沉浸在剛剛的夢中。
眼前赫然出現一張放大的圓圓的臉,阿月正紅著眼睛擔憂的看著自己。
阿月對上沈安禾的視線時也愣了一下,旋即一下子撲到了沈安禾的身上抱著她哇哇大哭。
“小姐,你可嚇死我了。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就隨你去了。嗚嗚嗚嗚嗚。”
“傻阿月,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是怎麼回事?”
沈安禾安慰的拍了拍阿月,問道。
心裏不由吐槽自己,這一個月就暈了兩次了,估計都快把大家嚇出個好歹來。
“小姐在街上突然暈倒了,是江將軍將小姐帶回來的。”
阿月還沉浸在悲傷中,說話斷斷續續的。
江璟瑜.....
沈安禾又想起了方才那個夢道:“對了,阿月我暈倒後發生了什麼?”
阿月一提起這個就來了精神,連眼淚都止住了,用手胡亂的摸了幾下眼淚,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沈安禾的床邊托著圓圓的臉道:
“小姐,你暈倒的那一瞬間,是江將軍接住了你,也江將軍將你送了回來。”
阿月想起當時江將軍慌亂的模樣,似乎.....
嗯,似乎很像當年8歲的柱子哥最心愛的小狗不小心誤食老鼠藥,柱子哥抱著它跑去找張伯讓張伯救救它的樣子。
要是讓沈安禾知道阿月把自己和小狗作比較,非得氣的揍阿月一頓。
阿月覺得有些疑惑看著正在小口小口喝藥的沈安禾不解的問道:
“小姐自我五歲來到府中,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你是什麼時候認識將軍的,我怎麼不知道誒?”
沈安禾心中又浮現起那場夢來,說真的她也並不知道為什麼江璟瑜會那樣對她,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江璟瑜這麼一號人物。
沈安禾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看來上輩子還有很多事情是她錯過的,或許自己重生也是為了弄明白這些事情。
“啊,對了。我聽說皇帝將先鎮國將軍的宅子賜給江將軍了。”阿月說道。
先鎮國將軍?
徐莽。
一個為大源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軍,據說若沒有他也便沒有現在的皇帝。隻是在皇帝登基後的第二年,他便辭去將軍之位,帶著妻兒雲遊四海了。
皇帝將這個宅子賜給江璟瑜,想來是對他極為看重。那上一世他該背負了多大的罵名,一個原本前途無量的少年卻為了她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最後甚至變成了那般樣子...
沈安禾一想到此,便覺得十分心痛....
“姐姐!”
沈安禾還想開口詢問什麼,門被人猛然推開,沈佑跑了進來。
沈安禾扭頭看去,隻見沈佑衣服有些淩亂,氣喘籲籲地,臉也因為跑的太急了而漲紅了。
在對上沈安禾的視線時,沈佑怔愣了一下,快步走到沈安禾的麵前,看著沈安禾語氣不自覺帶上了點抱怨道:
“姐姐,你怎麼啦?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嚇死了。”
沈安禾聽著他略帶抱怨的語氣,心裏覺得有些抑製不住的暖意,終於像尋常姐弟那般說話了。
沈安禾一把將沈佑拉過來讓他坐在自己的床邊,揉著他柔 軟的頭發,用哄小孩的語氣安撫道:
“我沒事,以後肯定會注意身體的。”
沈安禾對上沈佑不相信的眼神,尷尬的笑了笑道:
“姐姐答應你絕對會注意的。”
沈佑看著沈安禾真誠的目光,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
沈安禾笑的把沈佑環在懷裏,繼續蹂 躪著沈佑的頭發。心裏暗歎:
果然還是孩子心性,真可愛。
被抱在懷裏的沈佑卻在心裏暗暗歎氣道:
姐姐也太柔弱了吧,不行啊。看來他還得更加強大才能保護姐姐呀!
從此以後一顆小小的名為保護姐姐的種子就紮根在了沈佑的幼小的心靈中。
屋內的姐弟二人和阿月在嬉笑著,門口的許氏聽見屋內的動靜,剛要推開門的手又收了回來,欣慰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正好撞上了匆匆趕來的沈父,沈父看見許氏急忙問道:
“安安怎麼樣了?”
許氏搖了搖頭道:
“沒事了剛剛醒來,他們姐弟倆在聊天。”
二人走至小花園坐在石桌旁,沈父看著許氏明顯染上歲月痕跡的容顏後有些愧疚。
這六年雖然是姨娘但實際上兩人並未發生什麼,許氏一直勤勤懇懇的照顧著沈府,為他省去了很多內部之憂。
不由感激道:
“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許氏微微一笑道:
“我還要感謝老爺,給我一個安身之所,讓我可以繼續陪伴在小小姐和小少爺身邊,替小姐守護他們。”
許氏看著眼前的老爺想起了小姐死前的樣子,當時小姐虛弱著顫抖著抓住她的手,她的眼神滿是哀傷和乞求。
她看懂了,她眼中含著眼淚,嗓子已經悲戚到失聲,隻能不停的點頭。
她看見小姐笑了,仿佛又回到了剛剛把她帶回府的那日,小姐也是這麼笑的,像暖陽一樣。
......
宮殿外,江璟瑜一出來侍衛江詢便迎了上來,小聲道:
“沈小姐醒了。”
江璟瑜鬆了一口氣,方才因為擔憂她,連皇上和他說了什麼他都沒有聽清,滿腦子都是沈安禾倒下時的樣子,他隻覺得心臟都被人攥緊一般,生怕眼前的人這一暈便再也醒不過來,生怕他苦苦追尋了多年的人會像一縷煙兒一樣消散了。
江璟瑜微微點頭。
離開皇宮後,江璟瑜便去了城郊的一家客棧,推開了一了最裏麵的一扇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