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犯錯

【真以為沾點血統，就是公主了？】

【不過是個下賤舞姬的女兒，即便得到臨安公主的恩澤又如何？還不是一個卑賤如螻蟻的玩物罷了，惡心人的臟東西。】

【現如今臨安公主不在了，我看誰敢庇護你？】

【聽說她琴棋書畫精通不已，還想跟臨安公主比較一番呢，真是不自量力！】

我低下了頭，失去了庇護光環，我不過就是個任人踐踏的野草罷了。

我不是沒想過去尋那未曾謀麵的父皇，可聽宮中傳聞，他又尋覓到了一位新的美人兒。

正在興頭上，夜夜笙歌，怎可能會有空搭理我這等下人？

我咬咬牙，隻能去那個地方了。

我跑到祥和宮門口，跪在青石台階上，低頭認罪。

皇後的貼身宮女見了我，更是毫不掩飾的露出譏笑的表情，很快離去。

我心裏跟明 鏡兒似的，其實真正想讓我死的，是皇後。

因為那日，我在私塾自以為是的搶了嫡姐的功勞。

隻可惜了這場大火並沒能將我燒個灰飛煙滅，我頑強地活了下來。

所以如今我隻能跪在這個冰冷的地方，苦苦央求她，告訴她我知道錯了，求求她能給我一條活路。

我在祥和宮外跪了一天一夜，膝蓋已經沒有了知覺。

如今我所剩的想法，那便是讓他們放過病榻上的小霜。

她是無辜的，也是因為我而受傷的。

我不斷祈求蒼天能給我再多一點點時間，多一點點就好。

隻要能撐到我將水和禦醫帶回去便足夠了。

又或者說，能撐到我求皇後給小霜治病，我就算是死了，也不過賤命一條。

小霜還能出宮，能尋覓一個好歸宿，安穩過一生，沒必要將時間浪費在我這等人身上。

可後來，我兩眼昏花，什麼也不知道了。

似乎是大雨滂沱，將我的身體澆得直接失去了知覺。

沒有宮女會靠近我，因為她們厭惡我，也擔憂皇後會秋後算賬。

等我再次醒來時，身下已是柔 軟的床榻。

小霜端著一壺熱茶進來，見我醒來，才鬆了口氣。

【公主受苦了，昏睡了將近十日有餘，若是再不醒來，奴婢便要被嚇死了。】

我抬起虛弱的手，將她眼角的淚花抹掉：【小霜才要嚇死我了，我以為......】

小霜伸手堵住我的唇：【奴婢不是好好的嘛，隻是可憐了公主。】

她一邊哄著我，一邊告訴我，是一位好心的大夫人路過時救了我。

後來我才得知，是顧丞相府的大夫人，那日是要拜見皇後的，隻是碰巧經過時發現了昏厥在滂沱大雨中的我。

大夫人心善，家中又有女兒，便見不得這種場景，為我求了情。

皇後壓根就不在意我的死活，隻不過是想借機給我個教訓罷了。

我若是真的死了的話，嫡姐會不會為此感到傷心，而去為我辯駁呢？

我想，應該是會的吧。

【對了，醫治公主和奴婢的禦醫以及這些禦寒的物資，都是顧夫人命人送來的。】

【隻可惜了，這位丞相夫人對我們的恩澤，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能報答一二。】

是啊，我隻是個無權無勢的落魄公主，而她顧丞相府的大夫人，名門貴族。

我除了能夠給予她祝福，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等我病好之後，我也沒再去過私塾，即便是嫡姐回來後邀請我一同前去，我也隻找理由拒絕，謊稱身體不適。

也不是完全騙她，那場大雨，讓我烙下了病根子，時不時便會咳兩聲。

特別是到了換季時，我的嗓子裏就如同長滿了細細的絨毛，很癢。

也不知是嫡姐察覺了我的疏遠，亦或是看我身體真的不適，漸漸地，她便不來找我了。

日子隻是短暫的輝煌，如今恢複了往常的安靜，隻有我跟姐姐兩個人相依為命。

這樣的生活沒什麼不好的，一眼就能望到頭。

待我及笄時，若是父皇能想起我這無人問津的公主，或許會給我一個好些的稱號，再給我分配一個好些的人家，若是想不起，便是在這高牆深宮中，做個永無人問津的老公主。

那些琴聲悠揚的好日子，我知道，已經回不去了。

在私塾度過的美好時光時常在我的腦海中回響，充滿墨香的書畫，悠揚的琴音，和嫡姐一道學習的時光，顯得我如今格外寂寞。

我們本就不是一樣的，隻是我憑借著那點僅有的小機靈，才短暫的偷來了一些好日子。

她是高高在上的臨安公主，大齊名貴的高嶺之花，我是路邊的野草，一棵冠了名的野種，我們生來就是不同的。

小霜最了解我，知道我的心事，於是她用那微薄的俸祿為我尋來了一副筆墨。

從這時我才了然，小霜一介宮女，也是知曉詩書的。

【宮嬤嬤會要求我們知書達禮，才能更好地侍奉主人，我也隻是學了一些皮毛，能教於公主一些皮毛，奴婢也知足了。】

她在忙碌的活計之中抽身教我，有時是幾個字，有時會是一句詩。

起初我不敢學，生怕因為知書認字，會給我們招惹新的禍端。

那天，小霜握住我的手，笑容燦爛：【沒事的，公主，皇後隻是不喜公主壓了臨安公主的風頭，皇後又不在乎我們會做什麼，公主也不要擔心。】

於是，小霜飽腹詩書的才能，點燃了我枯燥無味的生活。

可小霜不是一直有空的，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小霜閑下來便要為我縫製新的衣物。

我常說不要，她就會拉著我的手：【公主現在正是穿好看衣裙的時候，別個公主都有的，咱們公主也必須準備上。】

即便我再三勸阻，但還是攔不住她。

我刻意減少了學習的時辰，隻想讓小霜有多些休息的時候。

九歲生辰時，我與小雙早早地吃過了長壽麵，是小霜親手烹飪的。

【真快呀，公主又長大一歲了，奴婢祝公主歲歲安康，心想事成。】

我摩挲著小霜的手，因為要幹許多勞累的活計，她的手滿是繭子，摸起來卻格外溫暖。

【隻要小霜能一直陪著我，我便就心想事成了。】

小霜紅了臉，吃了飯，便叫我出去散散步，消食，她來收拾屋裏的東西。

我獨自一人很是無聊，又因為高興，吃多了午膳，所以便答應了。

隻要不擅闖禁地，是不會有人在乎你去哪裏的。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了一聲訓斥，還有裙擺摩挲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