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寒

【是你！】

她並不嫌棄我這十分簡陋的穿著，隻拉著我的手喚我進來，十分欣喜。

她的熱情與她的身份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有些糾結的攪住手指，而她握住我的手，細細安撫著我。

我從糕點盒裏拿出桂花糕，雙手奉上。

【這是我最愛吃的糕點，想請嫡姐嘗嘗。】

嫡姐伸手，卻被宮女攔住了。

【臨安公主，不可。】

嫡姐蹙起了眉：【無礙。】

話落，她熟稔的撚起一塊糕點，緩緩送 入口中。

像是吃到了什麼好吃的糕點，嫡姐幸福的眯了眯眼：【很好吃，謝謝你。】

我與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不過在這過程中，我發現，嫡姐與我其實是同歲，不過相差了幾個月罷了。

【你太瘦了，怎不多吃一些？可是那些宮女內侍苛責你了？】

她握住我的手，眼底的心疼不斷流露。

我搖了搖頭：【沒有。】

這宮中許多是非，我能在這深宮庭院之中安然無恙的長到這麼大，能吃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更何況是吃得健康？

所以因為我的太過瘦小，所以我們兩個站在一起時，我像是比她小了好幾歲一樣。

嫡姐被皇後保護得很好，似乎從未見過宮中的險惡，在她的不斷追問下，我才將我在宮中食不飽力不足的事磕磕巴巴說出了，她一聽聞，憤然的拍桌站起。

【豈有此理，你是公主，誰敢欺負你？】

自此，有了她的話，我和小霜的日子才逐漸好轉。

我娘的逝去讓我明白，我隻能依靠自己在這偌大卻舉步維艱宮中，找到一個合適的幫手，才能夠生存下去。

而我這善良單純的嫡姐，就成為了我最好的依靠對象。

有了嫡姐的庇護，我倒是擁有了去私塾學習的機會。

也不知是因禍得福，還是我做的一個錯誤決定。

宮中私塾裏，教導的老師都是當朝為官的文人重臣，也是皇後花費了極大的精力請來的。

聽說就連旁氏幾個妃子的皇子公主想一道，都被皇後所拒絕了，隻為自己的一雙兒女。

皇後對自己的一對兒女可見是費勁了心血，任何一處地方虧待不得。

這也讓宮中上下避讓幾分，看嫡姐與太子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恭敬。

嫡姐知我處境不佳，心生惻隱，與皇後娘娘說了幾句好話。

我站在皇後麵前，卑微如螻蟻。

而她，是整個大齊最尊貴的女人。

她用嫌惡憐憫的眼神不屑的看了卑賤的我一眼：【星兒喜歡就好。】

我知道，她的眼神不過是在看一隻螞蟻一樣，隻一腳，就能將我的自尊扔在地上，狠狠地踐踏。

上私塾的那段時間裏，我聽的無比認真，努力將夫子們的話牢記於心。

我也很珍惜來之不易的習字機會，扶搖直上。

我的根基雖差，但好在學得很快，腦袋也機靈，隻半年間，就已習得嫡姐一年所學。

尤其是琴棋書畫一類，我更是別有天賦。

那一日，夫子教了新的曲目，我隻聽了一遍，便能夠跌跌宕宕地演奏出來。

嫡姐的技藝不佳，聽了許多遍，卻都不能很好演奏出來，平平無奇。

夫子讚我有天賦，我卻將功勞歸功於嫡姐。

若不是嫡姐幫扶，恐怕我無法碰得這些文人筆墨，琴棋書畫等秒具。

嫡姐柔柔盈笑，眼底的懊惱悄然揮散，轉而代之的是溫柔：【阿黎謬讚了，是阿黎有好天分，應當保持下去才對。】

我隻覺得上私塾念書的時間過得很快，隻眨眼間，便到了冬至時分。

那位隱居山間寺廟的太後娘娘，受了風寒染上了小病，年歲又大了，便惦念著孫子孫女們。

皇子們終日為家國打拚繁忙，仁政禮數通篇須學，唯有公主們是比較清閑一些，有足夠時間前去侍奉。

身為嫡長女的臨安公主當仁不讓，奉旨出宮。

臨行前，我前去看她，她握著我的手，神色有些許懊惱：【若不是皇祖母喜歡靜謐，我必然去求母後把你也帶上了。】

這次侍疾，不如說是給了紅牆底下的女孩兒們一個能離開皇宮看到外麵天地的機會。

嫡姐長這麼大，也是頭一回，有了出宮的機會。

【等我回來，要給你帶北山的楓葉回，聽說可是漂亮。】

【聽說外麵有許多好吃的糕點，若有機會，阿姊去買些給你嘗嘗。】

【阿黎在宮中要多加小心，保護好自己。】

我聽她描繪著外麵自由自在的世界，向往又羨慕。

直到我回到那狹小的寢宮中時，也一直無法緩過神來。

次日的清晨，我沒有如思考的那樣去給嫡姐送行。

火焰灼燒皮膚傳來的痛感，讓我猛然睜開了眼睛。

濃煙肆意的侵襲我的心臟，壓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捂住口鼻，掙紮著從床上下來，地上已經被火侵襲得無路可走，我隻能一遍一遍的喊著小霜的名字，可回應我的，隻有房屋木頭的聲音。

勉強依靠腦海中的記憶，一步一步摸索到門口，卻被掉落的木板直接壓住了身體。

我動彈不得，驚慌縈繞著我的腦海，我的視線逐漸模糊，閻王似乎也要與我招手了。

我似乎看見了我的母親。

【公主，公主別怕，公主挺住，奴婢來救你了！】

迷糊之間，我看見有人迎著光衝了過來。

她奮力掰開壓在我身上的木板，將我抱在了懷中。

我勉強撐著一絲理智，與小霜互相扶持著離開了大火焚燒的寢宮。

接觸到新鮮空氣的那一刻，我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嫡姐已經出發了好些時日。

我抬眸，環視著麵前堆滿雜草的屋內，還有站在旁邊的管事太監。

太監見我醒來，尖聲道：【近日國庫空虛，怕是無法給予公主修葺損壞的寢宮，還委屈公主在這將就一段時日了。】

我原本的寢宮雖然不比這好上多少，但畢竟住了許久，許多東西一點一點添置，是溫馨的

一把大火將精心建立的溫馨踢翻，外加太監的話語，我瞬間明白了些什麼。

天氣愈發變冷，分發到我們這裏的炭火隻有一點，都不夠燒一個時辰的。

小霜為了能讓我更加暖和一些，也顧不得那些腐朽的規矩，將兩床薄薄的被子疊在一起，大部分都蓋在了我身上，她還為我擋去了凜冽的寒風。

不過二日，她便染上了風寒。

本就缺衣少食的日子，外加染病，小霜的病情漸漸變重了。

我很害怕她會像我娘那樣，就這樣死不瞑目。

我無法思考，倘若小霜也去了，我還哪有活下去的動力？

【小霜，你醒醒，你看看我。】

【娘不要我了，連你也不要我了嗎？嗚嗚，小霜......】

我握住了她滾燙的手，低聲咽嗚，可小霜卻緊閉雙眼，連醒來的力氣都變得渺茫。

求人不如求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我還想保留一份尊嚴。

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我一咬牙，起身去了禦膳房，讓宮女們給我煮一碗滾燙的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