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景澈在馮立行對麵坐下，陽光透過院子裏的樹影，斑斑駁駁地映在窗欞上，他同樣端起一碗熱茶，隻見一陣熱氣悠悠然地升騰起來，轉眼間消失不見，他抿了口茶，才答：“淡泊是因心中無意，固執卻因心中有意，人大抵都是這般矛盾的。”

馮立行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斂起了神色，問：“你近來同京中可有通信？”

江景澈搖搖頭，“我一江湖中人，已許久不過問朝中事了。”

“你不問，我可知道你心裏掛念著呢！”馮立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我可聽說，近來裏頭不太平。”

江景澈抬了抬眼眸，仍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隻道：“都道是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你不出門，倒是對朝中事情無所不知。”

“我啊，是想知道什麼就去打聽，不像你，明明想知道，卻又不肯問。”

“我即便是問了，又能改變什麼？還不是無用的廢人一個。”

“你啊......早晚有一天還是要回去的，有的是的事等著你去做呢，那些個高位上的，一個個屍位素餐，這家國的命運若是真的交到他們手上，那不是自取滅亡嗎？”

江景澈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隻是歎氣道：“京中的事我不知道 ，隻是聽說，邊疆又吃了敗仗。”

馮立行苦笑一下，“這有什麼稀奇的？我聽說，如今西北的戰場上，連匹像樣的馬都沒有，指著什麼打勝仗？”

外麵起了一陣風，樹影跟著晃動起來，零零落落地飄了幾片枯黃的葉子，江景澈望了一眼隨風搖擺的枯葉，“不知道這次，又要割了哪塊地去。”

午後的時候，花容便去了申府壽宴了。

申家也是當地有名的富戶，經營的是祖上留下的基業，家產不比錢家少，體麵得很，這次申家老爺子的壽宴，也是劉媽媽多方打聽，好說歹說才談成的買賣。為了這一天，她愣是戒了花容三天的吃食，就為了她那在琴上翻飛的手指看起來再細嫩些。

劉媽媽親在把花容送上了馬車，手中團扇搖晃，盤算著一會子花容回來能帶多少賞錢。

堂上頭的樂聲倒是沒斷下，這翠鶯樓說大不大，但左右不能光指著花容一個姑娘。花容不在，樓裏的姑娘們輪番地在台子上唱跳，同樣博得滿堂的喝彩。

見劉媽媽美滋滋地走上來，寧子忙不迭跟了上去，她躬著身子，縮起脖子，識相地伸了隻手扶上劉媽媽的小臂，這架勢，仿若是宮裏頭的太後娘娘出行一般。

她這一扶，劉媽媽不自覺地將脖子仰得更高些，寧子抬頭看她，隻覺得那鼻孔裏麵的景象甚是分明。

“果然是您調教得好，這樓裏的姑娘個個都是能唱能跳，很是拿得出手。”

劉媽媽冷哼一聲，瞥了眼台子上頭，“這些個姑娘，要麼是有模樣有身段但缺副好嗓子，要麼是有嗓音但模樣身段都差些，要說資質，那是趕不上花容的，隻可惜啊，花容這蹄子，心思雜亂，可不是全心全意在我身上的，我豈能讓她拿捏了？我得讓她知道，這樓裏，可不是光指著她的，她不對我服服帖帖的，就別想在我這唱！”

“劉媽媽您是玲瓏心思。”

劉媽媽笑笑，捏了把寧子的臉蛋，“你以為管起這偌大的翠鶯樓是容易的？不費點心思，那銀子能自己長了腿跑來？我不使點手段，那東家也不依啊。”

說起這東家，寧子心裏打起了鼓，她來這翠鶯樓也有兩年了，上下事務都是劉媽媽打點，她從未見過東家露麵，問過樓裏的姑娘們和啞巴老頭，也都不曾見過，這傳說中的東家到底是何許人也，她也是全然不知的。

寧子笑著，“您辦事，東家自然是放心的，不然也不會樓裏事務由您全權做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