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詔曰:今令宋掩為諸官第一品,領丞相牧......恭賀宋大人,宋大人當真國之棟梁,年輕有為......”
天子殿下,臨軒冊命,自此一言令下,百官無敢不從。
“急報!急報!中都被破,巫恒蠻夷已攻進北大門,請皇上速速避退!”
一朝城破,宮室為亂兵所焚,屍橫遍野。
“宋大人、宋雲吹,宋掩!你給我清醒一點,好好活下去!聽見沒有!”
疼啊、好疼啊——
宋掩陷在一片濕黑中脫不開身,隻感覺渾身繚繞著黏稠猩紅的氣味,蝕骨割肉般的疼痛讓她清醒又恍惚。
大啟邊防被破,巫恒騎兵屠戮中都,見人即殺,斫戮為戲。宮樓遠望一眼,沿街流腥、屍骸堆積的畫麵仿佛仍在眼前。
宋掩失了知覺,滿心木然,隻曉得一直往前走,跌跌撞撞中她用力往四周一抓,一道白光襲來——
耳邊有人在低聲喚著什麼,嗚嗚咽咽,仿佛心如灰死。
宋掩女扮男裝隱忍多年,二十幾歲就當上了朝堂上說一不二的權臣,扶持朝綱、平穩動亂,好不容易能叫大啟能修養生息幾年,卻被一場蓄謀已久的政變打破了平靜的局麵。
大啟中都轉瞬被破,軍隊潰敗,百官逃散。宮牆風煙裏,宋掩本以為要以身殉國了,誰知被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和尚給打暈帶走,半昏半醒間,宋掩聽見那個和尚在她耳邊念了一連串晦澀的偈語,聲調縹緲。
“......現世無安穩,臨命終時任運往生......宋施主。”
什麼往生?我是,要死了嗎?
宋掩昏昏沉沉中想著,卻在一片昏黑中見到了一個滿是嬌憨、無比柔弱的小團子。
宋吹吹懵懵懂懂地在一片白茫裏到處走,看見了很多畫麵。
在一個畫麵裏,她看見另一個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宋吹吹”生了病,還咳了血,她看見夢裏的娘親進了一個很大很高的房子,吃了一個看不清楚麵貌的紅衣叔叔給她的藥,就倒在地上再也沒起來了。
畫麵外的宋吹吹急得都要哭了,想跑過去把娘親扶起來,就眼前的畫麵又變了,回到了她們住的小鎮上的房子裏,娘親不在,崔嬤嬤也不在,隻有一個麵無表情的“宋吹吹”,看起來長大了幾歲,神情很是冷漠。
宋吹吹看了許久,還是沒看見娘親,難過打了個嗝兒,淚珠子在大眼睛裏打轉。
在畫麵裏,這個“宋吹吹”很快變成了一個同她長得很像的漂亮姐姐,渾身是血,看起來又冷又凶。
但是宋吹吹莫名的不怕她,反而感到很熟悉。
宋掩身上是套沾滿烏糟糟血跡的丞相袍服,她毫不在意地原地盤腿坐下,勾勾手指,示意角落裏軟慫地縮成一包的小團子過來。
宋吹吹睜著雙圓潤黑黝的眸子,慢吞吞地挪到宋掩麵前:“娘親,說,不可以坐地上......”
“......姐姐,會著涼的。”
宋掩挑了挑眉,有些訝異小團子直接看破了她女扮男裝的身份。
行吧。大半輩子裏頭一回被小孩關心的宋掩宋大人勉強接受了這份討好。
宋掩很快就從宋吹吹身上裏摸清楚了情況——三歲、高燒和昏迷,跟她小時候的情況無出其二。
也就是說,現在是二十多年前,這裏還是未被邊蠻攻破都城,尚且算是國泰民安的大啟。
那這個小團子,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