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舟自從吃了自己做的飯,感覺對自己以往的認知好像都出現了點問題。他無法想象,這麼難吃的東西,居然是自己做出來的。
當然裴莞也很崩潰,不過喝了兩頓中藥,她就感覺自己快要被醃入味了。
考試一共三天,雖然裴莞身體不太舒服,但還是決定把最後一天堅持完。她剛要出門,裴行舟的電話就來了,提醒她早上別忘了喝藥。
“喝藥了嗎?”
“喝了啊!”裴莞麵不改色心不跳,手裏拿著中藥袋子,把手機用側臉和肩膀夾住,一邊應付裴行舟一邊把藥往陽台上那株仙人球盆裏倒。
在她的理解裏,中藥是用藥材熬的,藥材是植物,把植物倒進植物裏,這個邏輯很完美。
裴行舟的聲音聽起來很暴躁:“你喝個屁,一聽你就沒喝。”
裴莞倒藥的手停在半空,下意識道:“你怎麼知道。”
手機那頭傳來磨牙的聲音:“我還不知道你?”他咬牙切齒道:“老子在這給你熬藥,扇子都快扇出火星子了,你最好給我乖乖喝了。”
“告訴你別逼我。”
裴莞硬著頭皮把剩餘的藥倒進嘴裏,苦得五官變形,深吸一口氣不服道:“我逼你你還能對我怎麼樣?”
裴行舟陰惻惻地冷笑幾聲:“你等著瞧吧。”
上午最後一節考試是曆史,裴莞沒再急著交卷,保溫杯裏是裴行舟讓陳阿姨給她一早煮好的大麥茶,說是養胃的,一上午過去還依舊滾燙。
她交完卷收拾好東西走出考場,轉頭間就看見了正在走廊的樓梯口正和楊主任說話的裴行舟。
他不會是專程來抓她喝藥的吧?想到這,裴莞立即悄咪咪轉身,盼望著自己不要被發現,輕手輕腳往反方向溜。
這個時間點學校走廊裏的學生很多,不知道裴行舟到底是練就的什麼火眼金睛,一抬眼就鎖定了偷偷摸摸往出溜的裴莞。
“幹嘛呢?不想見到我?”
裴莞悻悻回頭,尬笑著嗬嗬了兩聲:“沒有,我就是落了點東西回去拿。”
裴行舟整暇以待,輕挑眉梢:“那我在這等你,去拿吧。”
拿什麼拿,還不是為了躲你編出來的借口,我才不信你聽不出來,老狐狸慣會裝腔作勢。
裴莞心裏嘀咕著,但卻不敢直接吐槽出來,而是反過來問他:“你剛才在和楊主任說話,是有什麼事嗎?”
裴行舟拿過她手上拎著的筆袋,從兜裏掏出一小袋熬好的中藥遞給她,點頭:“是有點事,不過主要是過來看著你喝藥。”
裴莞無語,撕開包裝憋著氣一飲而盡:“現在你看到了吧,以後不用來了。”
“那可不行,誰知道你是不是就和我裝這一下。”
“那難道你以後要天天過來看著我?”
“也不是不行。”裴行舟的表情好像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他輕飄飄看了裴莞一眼:“可以考慮。”
裴莞從褲袋裏掏出一隻棒棒糖,含糊著道:“要不你去找個班上吧,實在沒事把村口的地種了也行。”
裴行舟若有所思地“嗯”了聲:“這個也可以考慮。”
裴莞徹底投降,奪過裴行舟手裏的筆袋拿他沒辦法道:“我下午還有考試,你快回去看店吧。”
可能是被裴行舟煩到,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裴莞有氣無力地默默扒拉著飯,一旁的連漪見了忙問她:“裴莞,你不舒服嗎?又胃疼了?”
“沒有。”她搖搖頭,“就是感覺活著好難。”
其實她早就感受到了,從她家破產來到玫城那天開始,她就感覺活著好難。
連漪聽了她的話,放下筷子同意她的說法:“是啊,活著好難。”
“你又怎麼了?”
“我大姨家的表姐,前年被確診白血病,一直在尋找配型,醫生說如果再找不到配型,可能就在年底了。”
連漪語氣惆悵:“我表姐很想活的,可是活著對她來說太難了。”
“會好的。”裴莞寬慰她,突然覺得自己目前這些看似糟心抓馬的事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一會下午會去醫院看看她,你陪我去嗎?”
裴莞怔了怔,不知道她突如其來的請求有什麼用意,但還是答應了。
下午結束後,連漪早早在裴莞考場門口等她,陸承宇見了湊上來問道:“你是來找我嗎?”
“要點臉,OK?”連漪往裏望了望,朝正在收拾東西的裴莞揮揮手。
“你和裴莞有什麼秘密?”
“既然都是秘密了,還能告訴你?”
陸承宇拽著她的書包帶:“嗯~~~~”
“別給我發出那種水牛的叫聲。”
正巧裴莞也出來了,連漪沒再理朝她撒嬌的陸承宇,拉著裴莞走得頭也不回。
連漪的表姐在裴莞上次去的那家醫院,裴莞進病房的時候,她正手裏拿著畫筆,很悠閑地畫畫。
她很白,臉上戴著一個粉色的口罩,頭上戴著一頂圓圓的瓜皮帽,人雖然病態,但眼中依舊有抹不去的神采,讓人覺得很有精神。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她本來就大的眼睛顯得更加突出,笑起來彎彎的,溫柔又舒服。
不知道怎麼的,裴莞突然有點看不下去這種場麵,明明歲月靜好,卻莫名的透露著點點的傷感。
“姐,這是我同學裴莞。”
樂然笑容和煦,從果籃裏拿出一個洗好的蘋果遞給裴莞,還在半空中伸出了手:“你好啊!”
裴莞怔了怔,也學著她在半空中比出握手的姿勢:“你好。”
“為了省去消一次毒,我們就這麼握手吧。”
原來她已經虛弱到這個地步,為了防止感染,不僅要時時戴著口罩,就連握手都要消毒。
“姐,你這怎麼沒水了啊,我幫你去打點。”
連漪想給樂然倒一杯水,結果拎起暖壺才發現是空的。
“我去吧。”裴莞主動接過暖壺。
這個病房太壓抑了,表麵上沒有什麼,甚至還有幾分溫馨,但在無形之中的壓抑才是最讓人喘不過氣的。
她靠在病房門口的牆上緩緩吐出幾口氣,正想要去水房打水的時候,卻意外發現有個人正在透過病房的玻璃偷偷看裏麵的樂然。
裴莞有點輕微的近視,所以冷不丁一看並沒看清那人的臉。
她漸漸走近,頓時瞪大了眼睛。那個在偷看的人,竟然是穿著一身病號服的渡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