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一天終於來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集市上的米鋪開始不斷上調米麵的價格。

直到上調到第三天，還沒有明顯的下降的趨勢。

看著米麵價格一直往上漲的態勢，老百姓們也呆不住了，紛紛拿出家裏的銀子，去買米買麵。

漸漸的，米麵產品價格不斷上漲也就算了，甚至還出現了供不應求的情況。

不久，很多家庭開始出現吃不飽的情況，家裏漸漸地斷米斷炊，甚至，開始了吃野菜，吃樹皮。

每日，劉承軒在碼頭做工的時候，總會聽到大家在談論哪家那戶又斷糧了。

聽罷，總是忍不住唏噓。

自己也不是聖人，要是將這個消息大肆傳播，真的驗證了，恐怕會被抓起來，還會被當成異類看待。

現在的他，隻需要照顧好身邊的人就足夠了。

還好，劉承軒在心裏暗暗慶幸。

若是他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場旱災的話，他也沒有辦法提前防備，按照家裏的情況，那肯定是撐不過這段時間的，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劉承軒告訴劉氏，凡事要低調，決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們家裏有多餘的存糧.

要不然,後果不堪想象。

特殊時期，任何人，都有可能變得瘋狂，他們實在賭不起。

因為有劉家母子的告知，鄰居們的災年過得還算可以。

大家都是有恩必報的老實人，紛紛趁著夜色，提著東西到劉承軒家裏道謝。

“嫂子，俺們可感謝你了，要不是有你提醒啊，俺們幾家現在的日子應該難過嘍，沒想到劉先生托夢這麼靈驗。”

鄰居家的大嬸感激地說，

劉氏擺擺手，笑著說道：“這些都是二郎托夢給軒兒說的，

軒兒說，平日裏我們受大家的照顧也不少，尤其是孩子他爹的喪禮，要不是大家的幫助，我們娘兒倆還真是挺不過這關的。

這種事情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沒想到，還真的是遇上災年了。”

幾家人都很感謝劉家，但是劉承軒還有話要對他們說。

“各位叔伯，嬸子，有件事情我還是要跟你們說一下，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我們現在手裏頭還有餘糧，正值災年，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家裏的小孩，也不要讓他們知道。”

都是經曆過災年的人，也自然都明白。災年時期，有些人為了一點糧食而大打出手的不在少數。

大家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不小心泄露出去的話，遭殃的可是自己。劉氏沒有辦法拒絕他們帶過來的禮物。

劉承軒心中也清楚，若是不收下的話，他們也不會安心。

於是示意母親都收下了，雖然東西都不是很貴重，但是貴在心意。

老實巴交的農家人赤誠的情懷,讓劉承軒對他們多了幾分好感。

將大家送來的米麵和蔬菜歸置好了之後，母子兩個人關好門戶，便各自安寢去了。

找活的安排隨著災情的發生便被擱置了。

這段時間，劉承軒還是在碼頭工作。

正值災年，碼頭上的貨物也不是很多，但每日幾個銅板還是有的。

許多店鋪都關門了，荒年，大家連基本的吃食都沒有保障，哪裏會有餘錢去買些有的沒的。

就連鎮上的糧鋪，大多也都關了。

每條街上都顯得特別冷清，相比之下，郊外顯得更熱鬧一些，每天都有人在郊外挖野菜野果回家果腹。

現在各行各業的生意都不好做，百姓的生活也過得十分艱難。

早些為了錢把糧食賣給米店的百姓，現在更是叫苦不迭，悔不當初。

當時米麵的價格隻是尋常，現在一樣的錢，連一半的糧食都買不到了。

劉承軒中午是在碼頭那邊吃的。

為了不露出破綻，劉承軒讓劉氏中午給自己準備一小塊餅就可以了，對外還說是母親心疼自己，家裏大多的口糧都給自己了，倒也沒有人懷疑。

幹熱的天氣一直持續著，各地的旱情也越來越嚴重。

許多地方田地裏麵的作物幾乎全部枯死，有些地方的河流甚至已經開始出現斷流的情況。

土地幹裂，作物根本沒有辦法種植，一年所望，就這樣被毀於一旦，更是加重了百姓的生活負擔。

災情的前幾天，還有一些富戶開倉放糧，但是時間一久，朝廷還是沒有什麼動靜，慢慢地，每個人都開始獨善其身了。

朝廷都不管的事情，難道責任都是富戶的？

天高皇帝遠，難年受苦的，都是百姓罷了。

碼頭的生意也越來越差，工人現在也隻剩下一些身強力壯的，劉承軒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也強壯了不少。

而且他嘴巴能說會道，人緣不錯，所以才能留下來。

幹完活之後大家都找了陰涼地歇歇腳，喝喝水，嘮嘮嗑。

劉承軒剛剛拿出劉氏給他準備的餅，前麵卻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快來人啊，死人啦，死人啦！”

因為待在後麵，劉承軒什麼都沒有看到，隻聽到一陣喧鬧聲。

他跟著大夥走過去看了一下，人群中央倒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年輕男子。

有些膽大的，走到那個人身邊，用手在他鼻子下麵探了探鼻息，朝著大家夥說道：“沒死，估計是太餓了。”

人群突然沉默，有些人開始默默走遠。

現在正值荒年，誰家有多餘的糧食呢？

這份活計也是千辛萬苦保下來的，指不定明天就沒有了，誰會那麼無私，為了一個陌生人，浪費自己生存下去的口糧呢？

人越走越少，劉承軒看著地上躺著的男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了自己。

他在想，假如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人，那現在會不會也跟這個年輕男子一樣，昏倒在大街上，無人理會，麵對著冷漠的人群，卻無法說出自己的控訴？

也許會吧。

如果真的是他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希望這一刻有人伸出援手，讓他相信這個世界還有希望。

劉承軒邁出了腳。

左腳剛剛邁出，卻被身邊的人抓住了手，原來是在一起搬東西的李大哥。

李大哥看了看那個小男孩，低聲說道：“小軒啊，你可不要當好人，你給他吃了，你吃什麼？”

劉承軒看了看手上的小餅子，笑道：“李大哥，沒事，我就一頓不吃，他要是再不吃飯，可就要餓死了。”

李大哥看自己勸不住，不禁搖了搖頭。

這小子，心也太實誠了，要是豐年，給他一個餅子還是可以的，可是災年期間，有一頓沒一頓，誰敢拿自己的命去施舍呢？

劉承軒扶起那個昏倒的男孩。

先把自己的水倒了一點，給他喝。

小男孩雖然餓昏了，可是水送到他嘴邊，嘴就下意識地張開了，喝了幾大口水。

這才慢慢醒過來，劉承軒看到他蘇醒過來，便掰下一小塊麵餅，放到那人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