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人物

王林杉打斷道：“三個證人中毒死了，可獄卒、送飯的、做飯的都在啊，錦衣衛值班表自從我來了以後一天沒斷過啊，你處心積慮還跟小崔換班，可換班記錄也在啊，每一個記錄都在指向你，每一個人都在懷疑你！你以為你有多高明？！”

副將惱羞成怒，右手“唰”地拔出繡春刀，向著王林杉砍落！

眾人驚呼一聲，四公主更是尖叫起來。

大家都看得出副將很暴躁，速度很快，力道也很大，可砍了幾下，繡春刀愣是沒砍下去。

眼尖的已經看出來了，一條花繩牢牢拴在副將手腕上，阻止了他發瘋般的砍落。

花繩的主人，自然是小鐘。

王林杉一揮手，新上來一隊錦衣衛，將副將連同其兵士們一起抓了，押了下去。

趁著現場一頓忙亂，小鐘低聲問王林杉：“你的人現在抱著的證據，才是假造的吧？”

王林杉抿嘴一笑，回道：“你猜呢？”

小鐘正想接著調笑幾句，忽然看見姑仙兒身後多了四個人——四個老人——正是與小鐘在木樁陣上對戰過的臨清四老。

姑仙兒聽臨清大老低語了幾句，旋即起身道：“王指揮使，你們錦衣衛鬧內訌，老扯著我們二王爺幹嘛呀？再說，你們現在拿著的證據，才是你們錦衣衛偽造的吧？”

小鐘背過身去，低聲跟王林杉道：“對麵的老頭八成是順風耳，要麼......”王林杉點點頭，道：“要麼會讀唇語。現在該怎麼辦呀？”

小鐘心想，與其秀才講理不如渾水摸魚，立即大聲道：“錦衣衛老副將都招了，你們還煮熟的鴨zi——嘴硬！馮家哥幾個，誰不知道是你姑仙兒的人，以前幹的壞事先不提，當著老皇上的麵兒就敢開槍殺了大王爺的師爺......”

二王爺打斷道：“你說馮氏五兄弟是我們的人，拿出證據來？我還說是他們是你們的人呢！”

四公主高聲道：“喂，二哥哥，我見過耍賴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那馮家幾個人不是一直跟在姑仙兒屁股後麵屁顛屁顛的嗎？”

二王爺喝道：“妹妹公主身份，不要信口開河，跟在我們後麵就是我們的人了？可笑！胡鬧！”

四公主不依不饒，指著臨清四老道：“那他們四個老不死的是不是你們的人？是，就留在這；你說不是，他們憑什麼站這兒？！”

見二王爺一時語塞，姑仙兒接口道：“四公主，您身後站了那麼多人，她們犯了錯難道也都跟您有關係？王林杉是您的陪讀，可她在錦衣衛幹了那麼多壞事，這又該怎麼算呢？”

四公主“呸”地吐向姑仙兒，卻被臨清大老伸出衣袖擋住了。

四公主氣不過，上前罵道：“老不死的，老不死的，誰讓你多管閑事！”

城樓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誰在叫我？老不死的也是你叫的！沒規矩！”

小鐘一聽，喜出望外——“老不死的”師父宋一鳴竟然來了！

李大赫大驚，急忙奔上城樓護駕。

宋一鳴緩緩道：“都別動啊，再動......你們的老皇帝可就沒了！”他說話毫不費力，語氣也懶洋洋地，卻讓城樓上下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顯是內功深厚。

二王爺喝道：“大膽狂徒，竟敢挾持父皇！來人啊，還不快點把他拿下！”

禁軍、禦林軍和錦衣衛都嚴陣以待，等候各自首領的命令——人人心裏都在奇怪，光天化日之下，城樓護衛極嚴，這老家夥是怎麼上去的？什麼時候上去的？

隨著一連串的悶哼與慘叫，通往城樓的樓梯開始往下滾落兵士與太監——一眨眼的工夫，城樓上除了“禦駕”和宋一鳴，就是持刀與宋一鳴對峙的李大赫。

宋一鳴捋著胡須點點頭，笑道：“嗯，很好，很好。”也不知道說的誰好、哪兒好。

城樓下有些角度可以看到城樓上的“禦駕”。此時仔細看可以發現，一直穩如泰山的“禦駕”開始“動彈”，準確來說是“顫抖”，顯然是遇到宋一鳴後起了變化，但不知道是恐懼、激動或是憤怒？

宋一鳴不緊不慢，拔掉酒壺塞子，仰脖喝了幾口，對“禦駕”說道：“‘做事堂堂，遇事不慌’，早就定好的事，砂兒，不急，”轉向李大赫，“你是吃了啥靈丹妙藥，幾十年也不見老！”

眾人震驚之中，李大赫並未回答，而是收刀入鞘，垂手侍立。

大家竊竊私語，這老家夥誰呀？擺這麼大譜兒？李大赫也是，幾十年都是侍候老皇帝的，可今兒見了這老家夥，為啥如此畢恭畢敬？難道老家夥是誰誰誰？可也沒見李大赫行大禮呀？

宋一鳴道：“景山那個，沒啥事吧？”

李大赫沉穩答道：“自去年中秋以來，大赫派人秘密尋訪，後來在京北一處村莊終於找到，命格，死因，方位，生辰八字，包括出殯的日子等等，全都符合條件，這才秘密運來京師。”

宋一鳴點點頭，道：“家裏都安頓好了？”

李大赫道：“安頓好了，並無不妥。”

宋一鳴笑笑，道：“這些天，哦不，這些年，委屈你了！”

李大赫幾乎就要行大禮，身子動了卻又強行收回，嘴上激動不已，半天也沒再說出話來。

宋一鳴掃一眼“禦駕”，道：“給砂兒喂點水，看好他。”李大赫答應一聲。

底下眾人聽得呆了，紛紛揣測著宋一鳴的身份及其與李大赫的關係。

宋一鳴從城樓上緩緩往下邁步，步伐堅定，器宇軒昂，居然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氣場與震懾——在小鐘看來，眼前此人與自己平日相熟的師父簡直判若兩人。

此時全場靜寂，鴉雀無聲，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這短短的下樓上。

小鐘大大咧咧走上前，笑道：“老不......師父，您來了？”眼見宋一鳴麵色鄭重，不怒自威，叫順嘴的“老不死的”立即變成了“師父”。此時已近中午，陽光照在小鐘臉上，映出青春、健康的臉龐，黑裏透紅，微微出汗。

宋一鳴瞪他一眼，順手給他擦了把汗，道：“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以後不能再叫我師父！”小鐘本想開句玩笑“那就叫老不死的”，卻見宋一鳴不再看他，徑直走向姑仙兒。

饒是姑仙兒一直運籌帷幄、鎮定自若，此時見了宋一鳴卻嚇得趕緊站起，施禮道：“老前輩，仙兒上次冒犯，實在無禮至極，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與晚輩計較。”

宋一鳴走到近前，注視著姑仙兒，微微笑道：“你娘來了？”

姑仙兒還未開口，旁邊的二王爺喝道：“哪兒來的瘋老頭在這說些胡話......”

姑仙兒急忙製止，向宋一鳴賠禮道：“老前輩莫怪，仙兒為您奉茶一杯，聊表歉意。”說著端上一杯清茶，含情脈脈地看著宋一鳴，就像看著許久未見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