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鬧鬼

城樓上下，寂靜一片，隻能聽到某些人劇烈的心跳聲。

終於，李大赫站起身，拱手道：“屬下遵旨！”轉向城樓下，“遵皇上旨意，暫將大太監徐哲炎押到甕城閘樓內，由禁軍派人看守，聽候後續處置，其他涉案百姓暫行離場，皇子大考後由大理寺和京兆府會審此案，欽此。”

大理寺卿楊樹增、候任京兆府尹鄧立海等高聲接旨。幾名禁軍兵士快步上樓，將大太監押了下去。

四公主拍手歡呼道：“我就知道，父皇最是英明果決、公正無私啦！父皇萬歲，父皇萬歲！”

眾人也一起行大禮，山呼萬歲。

姑仙兒跟二王爺低語幾句，冷冷地看著一直呆呆出神的王林杉。

二王爺哼道：“折騰大半天，該幹點正事了吧？”

大王爺擦著額頭的汗，冷冷反問道：“為民請命，主持正義，不就是為了江山社稷的正事、大事？咳咳——”

劉江南一看心知不妙，大王爺煙癮犯了，得趕緊設法讓他下來出去抽一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二王爺也已看出端倪，反而不再催著大考——他要盡量拖延時間，讓大王爺在天下人麵前出盡洋相。

想到這裏，二王爺緩緩道：“為民請命，主持正義，江山社稷，正事，大事——大哥的胸懷、氣魄是越來越大，大到小弟都不認識了！哎，你給我講講，這正陽門為何從麗正門改叫正陽門了？”

大王爺一邊擦汗，一邊講道：“這些......我們小時候，父皇......父皇都給我們講過，難道二弟都忘了？”

二王爺哼道：“父皇講的話，我自然記得，就當大考前咱哥倆之間的小考，我就看你能不能答出來！”

劉江南心裏發急，起身道：“今日大王爺身體有恙......”

二王爺喝道：“閉嘴！哪兒輪得到你來插嘴！”

大王爺眼神發直，汗水涔涔流出，兀自站在二王爺麵前，堅持道：“正陽門，原名麗正門，始建於前朝，後來成祖爺爺命人複建，坐落在我朝龍脈最南端，所以民間老百姓也叫它‘前門’......”

說到這裏，大王爺已經難以站直，眼睛也不再和二王爺對視，開始四處亂看，想要彎腰下蹲。

二王爺故意道：“大哥，你想找什麼呀？可讓小弟代勞啊？”

大王爺強撐著道：“父皇曾說，正陽門內向‘仰拱宸居’，外向‘隆示萬邦’，威天下而......而......”

二王爺冷笑道：“......威天下而昭禮儀，對嗎？哈哈哈！”

大王爺惡狠狠地盯著他，繼續道：“正陽門，是，是國門！”

二王爺耍猴般開心，道：“哦，大哥還是沒回答，為何從麗正門改叫正陽門了？”

底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聲音越來越大。

劉江南心裏焦急，時刻在找機會把大王爺拉下來，趕緊去便門“解決一下問題”。

大王爺有著最後的倔強，一字一頓道：“在京師諸門中，正陽門規製最隆崇，集城樓、箭樓、甕城和閘樓為一體，是一座完整的保駕防禦建築構造，”看向城樓，“‘正’，代表著公正、平正、正明公道之意，‘陽’，代表明亮、和暖，兩個字合起來，取‘聖主當陽，日至中天，萬國瞻仰’，意味著父皇聖君如日中天、受四海瞻仰膜拜，此門處於龍脈中央，本朝改名以來，便隻走龍車鳳輦，是當之無愧的‘龍門’！”

說完這番話，大王爺已是大汗淋漓，身子開始微微打晃。

二王爺離得最近，看得真切，故意東拉西扯，引他出糗，大聲道：“哎，這誰不知道？‘內九外七皇城四，九門八典一口鐘’，這進進出出的京師城門，大街上隨便拉個要飯的都說得比你好！”得意地搖頭晃腦，“當年為啥把‘麗正門’改叫“正陽門”，有個好故事你怕是不知道吧？”

大王爺一邊擦汗，一邊別過身子，一言不發。

二王爺愈加得意，道：“當年成祖爺爺在位時，京師夜裏老是鬧鬼，搞得老百姓人心惶惶，過不好日子。剛開始吧，成祖爺爺也沒當回事，覺得肯定是地痞流氓裝神弄鬼，晚上出來幹壞事，隻是下旨讓官府搞好治安，後來就不一樣了，因為......”說話之間，已走到四公主身旁，突然提高聲音，“宮裏也開始鬧鬼啦！”

嚇得四公主大聲叫嚷，使勁拍打二王爺，叫他閉嘴別講了。

二王爺哪裏肯聽，繼續道：“......為了能鎮住到處幹壞事的鬼，成祖爺爺沒少想招兒，請了很多大和尚在宮裏做法事，還帶著後宮嬪妃到天壇祈福禱告，可都不管用。”

大王爺已經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二王爺的表情挑釁。

二王爺心中得意，趕緊趁熱打鐵：“成祖爺爺正發愁呢，有個大臣給推薦了個人，是一位瘸腿的道士，看著瘋瘋癲癲，不太正常，可據說有真本事。道士進了宮，穿的衣服邋裏邋遢，滿嘴瘋言瘋語，見了成祖爺爺也不磕頭，隻是盤腿坐著，大口吃著喝著端上來的酒肉，一點不提捉鬼的事，好多大臣當場罵他裝模作樣，應該拖出去打死！成祖爺爺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他計較，好多人一直看著道士吃肉喝酒，一直到了中午......”

此時已近巳時（上午九點），天氣依然陰沉，始終沒有看到太陽。

城樓上李大赫道：“二王爺，皇上有旨，命你......請簡短敘說。”

二王爺向著城樓拱拱手，一副“誰奈我何”的神情，道：“兒臣遵旨了！”麵向眾人，“道士吃喝到了中午，這才起身走到金鑾殿門口，指著明晃奪目的太陽說，皇上，鬼魅妖氣都是極陰之物，得有極陽之物才能壓製住它們！成祖爺爺就問他，怎麼壓製？道士搖頭晃腦說，他剛才進宮路過一個高高大大的城門樓，城門上寫著‘麗正門’，貧道讀書少，不認識幾個字，可也知道‘麗’是說女人家長得好看，可為啥用到這了？這不加重陰氣了？”

本已彎腰屈身的大王爺聽了，強掙紮著直起身，仰著流滿汗的臉要開口。

二王爺笑道：“咋了，老大？等著急了？別急，還有——一個窮酸臭道士想改國門的名兒，成祖爺爺當時就不樂意了，壓著火說你想咋改？道士就白活開了，說這地方原來是前朝舊都，改朝換代以後好多城門都得改名，更別說這皇城內城的正門，對應的可是真龍天子陛下您啊！可就因為這帶女人氣的名字沒有改，所以這北京城才會老有鬼怪邪祟出來害人。陛下您是真龍，極陽之身，如果您把內城這個正門的名字改好了，道士保證可以壓製住那些個魑魅魍魎......”

大王爺打斷道：“都是民間訛傳，胡說八道，大家不要聽、不要信！”

聽故事是人的天性之一。起初你會覺得這講的什麼玩意呀，可聽著聽著入了坑，別管後麵有多扯，你也想聽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