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楔子

遇到難事，如果你碰巧用一種辦法解決了，再遇到類似情形，你還會想起這個辦法。

皇城老更夫就是這樣。

十多年前，一直打光棍的老更夫得了一場大病，身邊無人照料，心裏不是滋味，於是在一次打更路過景山時，偷偷爬到萬春亭，對著東方叩拜，祈求老天爺賜給自己一個媳婦，要不直接賜給孩子也行，哎，結果當天就實現了——他回鐘鼓樓交差時，竟然真的撿到了兩個嬰兒！大喜過望之下，他也沒有衝昏頭腦，知道自己養一個都費勁，養兩個萬萬不能，琢磨之下，將男嬰留在身邊，把女嬰送給了酒友。

這幾天，老更夫又病了，而且比上次還嚴重，難受之餘更有幾分憋氣加後悔——兒子是有，可跟沒有差不多，幾個月沒看著了，早知道留個閨女該多好呀！

心裏嘀咕著，他已順利爬上了萬春亭——在皇城打了一輩子更，他自然清楚，五更時分景山的戒備最是鬆懈——十多年前那次祈禱成功也是五更。他對著東方跪了下來，看到開始發白的天色，嘴裏念念有詞，第一個頭就磕了下去，再一抬頭，眼前卻是黑的——咦，變天了？不能吧，一晃腦袋，天色分明還是白的，眼前這兩個黑柱是？伸手一摸，我的娘呀！是腿！

老更夫喊了一聲，又趕緊堵住了自己的嘴，撐著病體往後就跑，卻又撞上了亭柱，也顧不上疼，跌跌撞撞往山下跑。聽見動靜的巡邏兵士衝了過來，一把就將老更夫按在地上。

老皇帝近來睡眠不好，昨晚又做了一夜噩夢，早就醒了，也不起床，眯著眼聽帳外的大太監奏報“國家要聞”——河南旱災仍在持續，賑災銀子已經調撥，湖廣瘟疫冒頭，邊外突厥收到貨物還不消停......

大太監聽著帳內氣息均勻，以為老皇帝又睡著了，便準備悄悄退出去，卻聽到帳內“嗯”了一聲，當即站住，低聲道：“皇上，萬春亭出了件蹊蹺事，一個女人吊死了——”

帳內問道：“是宮裏的萬春亭？”（紫禁城禦花園內和宮外景山上各有一座萬春亭）。大太監趕忙答道：“是景山那座。”

帳內老皇帝“霍”地坐了起來——大太監心裏奇怪，萬歲爺老了之後，對發生在遠處的事，不論大小，一概沒有興趣，隻對身邊事務極為min gan，可這萬春亭事件，為啥發生在宮外卻讓老皇帝更加震驚？

大太監並不了解案子詳情，立即讓小太監傳禁衛軍統領李大赫覲見。

李大赫跪在地上，朗聲稟報：“回皇上，臣等在宮外巡邏時，在景山萬春亭拿獲......”老皇帝打斷道：“女屍情形如何？”

李大赫頓了頓，小心答道：“女屍吊在亭子上，沒，沒穿衣服，臣等已將凶手拿獲！”老皇帝冷冷道：“凶手？李大赫，遇事多琢磨琢磨，不要隻想著應付差使！”

李大赫額頭汗下來了，頭壓得更低了。

老皇帝哼道：“女屍還有什麼蹊蹺？”李大赫低聲道：“臣等也在抓緊拷問老更夫，臣在現場看見女屍吊在兩條白練上，東南、西北各一條，上頭係在亭子寶頂上。”

老皇帝一把撩開窗幔，走下床來。大太監趕緊搶上，招呼幾個宮女給老皇帝更衣。

老皇帝等不及，沉聲道：“瞧瞧屍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