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潔的煙頭,最終掐滅在薑涼的粉底盒裏,化妝師麵無表情,繼續沾著帶有煙灰的粉底給薑涼補妝。
“媽媽,我好想你啊。”
薑涼的身子幾乎已經完全懸空,她不知又想到了什麼,似哭似笑的看著遠處。
一朵巨大的煙花騰空炸裂,美的讓人無法側目,也讓薑涼忽略了門口被瘋狂撞擊的聲音。
看完這場煙花吧,薑涼默默的想。
她在欄杆上坐直了身子,仰頭努力去看,醉酒讓視線模糊不清,她隻能看到破碎的輪廓和色彩,細碎的劉海被風吹散,身上的浴袍也被掀起,一身的斑駁痕跡一覽無餘,手臂上還有些陳舊的劃痕,疊加往複,痕跡可憎。
煙花秀逐漸接近尾聲,又一朵巨大的煙花騰空,與此同時,門終於被撞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隻短暫停了一瞬,就飛快鎖定薑涼的方向狂奔而來。
“薑涼——”
“薑涼!”
隻可惜,薑涼在落幕的煙花裏,鬆開了手。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的話,你想要回到哪一個時刻?
薑涼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如同絢爛過後的煙花在夜空中消失殆盡。
回到哪裏都好,如果能夠重來。
......
額頭突然尖銳一疼,然後沒有後續。
嗯?
薑涼疑惑了兩秒,遲疑的睜開眼,頭發花白的老教師正瞪圓了眼睛看她,手裏還捏著半截粉筆,隻差把恨鐵不成鋼寫在臉上。
薑涼認得麵前的老師。
鄧老師是她在禹城中學讀書時,學校返聘的一批名校退休老教師,知識淵博,講課風趣,薑涼很喜歡這位老師的課,對應的,老師教授的數學課,她的成績也一直很好。
隻不過因為2004年去參加選秀後,靠著運氣和實力的加持走到全國十強,就有些飄飄然,不僅荒廢了學業,還落得那麼個下場。
薑涼迷茫的環顧四周,發現幾十雙眼睛此刻都齊刷刷的看著自己,所有人都是一張稚嫩的臉龐,目光掃過,她甚至還能依稀辨認出幾個昔日同學的樣貌。
是臨死前的幻想嗎?
她雖然沒見過別人的走馬燈,但好歹小學畢業,聽過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小女孩在火光裏見到了自己的奶奶,怎麼自己隻見到了一群陌生同學和一個糟老頭子。
薑涼怔愣在原地,沒想出個所以然。
同桌徐萌反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著急忙慌的寫了過程和答案,把自己的課本悄悄推到薑涼麵前,小聲催促:“別愣著了,快答啊!”
薑涼聽到徐萌的話,低頭去看,空白的課本上唯有一處寫著答題思路,她又側頭去看徐萌,徐萌好懸沒給氣死,顧慮到老師還在,不得不再一次用口型催促,“看我幹嘛!答啊!”
好真實啊,薑涼瞬間有種自己確實回到課堂的感覺,她對著課本站起身,磕磕巴巴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坐下吧。”鄧老師怨氣有點重,鼻音重重哼了一聲,才重新開始講課。
徐萌見老師背過身在寫板書,又偷偷用胳膊肘捅了捅薑涼,遞過來一張紙條。
“你幹嘛一直發呆啊,還沒睡醒?”
字跡娟秀,還帶著中性筆特有的淡淡油墨味,薑涼下意識的用指腹摩挲,未幹的字跡被擦出了一條黑色尾跡。
怎麼這麼真實?
薑涼看著指腹處的那抹黑,瞬間愣住了。
台上的鄧老師還在試圖感化自己班裏的這幫孽徒,台下的薑涼卻完全坐不住了。
這不對勁,這不是什麼幻想!
薑涼正欲起身,正好對上鄧老師的神情,身子一僵,又穩穩坐住了。
果然,不管實際年齡有多大,麵對老師總是本能的有些發怵。
如果是幻想,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幻想世界,不管是教室還是老師,統統消失就好了,但
這顯然不是,或者說,薑涼希望這不是。
也許......也許她堅持上完課,像普通夢境那樣,遵循一切邏輯,那她是不是就有機會,重新見到母親。
思來想去,薑涼隻能如坐針氈,繼續堅持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