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燭踩著日子,在去圍場的前一天回到郡主府。
安成郡主見她回來,皮笑肉不笑道:“你這孩子,這麼些日子都在宋家,也沒個信兒送回來。”
阿燭笑道:“送什麼信呀?我又不是去外邊兒,就隻在宋家,阿娘若是想我了,怎麼沒叫人喊我回來?我還以為阿娘把我忘在宋家了呢。”
一旁的錢媽媽道:“秦娘子不知道,郡主好不容易才將你接回來,哪裏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頭,這幾日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生怕你在外頭受委屈,惦記得緊......”
阿燭看了一眼錢媽媽,打斷道:“阿娘,你看看她說的都是些什麼話。我在宋姨母家裏,阿娘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這話要是叫宋姨母聽見,還要誤會阿娘是不是對她有看法呢。”
“錢媽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越活越回去,說話都不過腦子。”
阿燭歎了口氣,“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你能照顧好阿娘。”
錢媽媽:“......”
安成郡主對阿燭關懷道:“這幾日在宋家玩的好嗎?沒有人欺負你吧?”
阿燭笑嘻嘻道:“五娘七娘對我都很好,宋姨母更不必說,還想認我做幹女兒呢。阿娘多慮啦。”
安成郡主笑道:“那便好。”
頓了頓,她試探性地道:“聽說你明日要與宋七娘去圍場?那地方沒甚麼好玩的,人又多,阿娘不放心,若有人欺負你可怎麼辦?”
阿燭奇怪道:“我與七娘一起呀,再說了,別人為什麼要欺負我?”
“阿娘隻是說如果......”
“阿娘,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呀。”阿燭打了個哈欠,一臉困倦道,“昨夜和七娘說了快一宿的話,阿娘,我好困啊,我先回去歇一歇。”
說完便走了。
錢媽媽道:“您看她,簡直一點兒也不將您放在眼裏,太放肆了!”
安成郡主眼神轉冷,“真是翅膀硬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她讓人把秦燭接回來,可不是為了讓她這樣風光的。
錢媽媽低聲道:“依老奴看,不如給她下點藥......”
不能說話不能動彈,可不就是隻能依靠安成郡主?
安成郡主闔眼道:“等明時的伴讀人選確定下來,叫她身敗名裂之後,再動手。”
“郡主考慮周全。”錢媽媽滿臉笑容地奉承道。
隔日一早,阿燭事先得知宋枝枝會來接她,然後一同去圍場,特意提早了小半個時辰醒來梳洗打扮。
女婢給阿燭梳好頭發,又殷勤地去開木櫃。
阿燭道:“拿前兩日新做的那件丁香色的吧。”
女婢奉承道:“娘子生的貌美,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都——”
話音戛然而止,就仿佛看見什麼恐怖的東西,那女婢麵色瞬間慘白,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阿燭不驚不怒,走過來看了眼衣櫃,便見裏頭所有的衣裳都被剪子絞成了碎布,亂糟糟一團。
女婢慌裏慌張道:“娘子,奴不知道......”
知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嗎?
阿燭笑了笑,這種充滿怨氣的報複,除了如意縣主,不做他想。
“罷了。我就穿這一身去也不要緊。”她擺擺手,嘴角流露一絲玩味笑意,不僅不生氣,反倒......像是等著看好戲。
阿燭對著銅鏡照了照臉,額頭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以碎發遮掩,不仔細瞧也發現不了。
阿燭瞅了眼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女婢,歎了口氣,“我本想帶你一起出去玩兒,結果發生這事......真是怪哉,跟有鬼似的!哎,你先留在府裏罷,等我回來,再與阿娘稟報,為你求情,給你免了做事不嚴的處罰。”
女婢忙點頭,感激道:“奴多謝娘子。”
於是,阿燭一個人高高興興地出門了。
宋家的馬車已經停在大門口,阿燭上了馬車,就先給靠著車壁角落坐著的宋枝枝一個大大的擁抱。
“七娘!”
“......阿......燭。”
宋枝枝險些被她勒得喘不過氣來。
阿燭忙鬆手,“對不起、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宋枝枝抿嘴露出羞澀的笑容,小聲道:“我也很高興。”
她的目光落在阿燭半舊不新的衣裳上,明顯呆愣住,好半天,訥訥道:“阿燭......你要不要,換身衣服呀......”
今日圍場來的都是高門士族的郎君貴女,還有皇子公主,阿燭穿得這樣......樸素,未免給人不重視的感覺。
宋枝枝雖然膽怯內向,但該懂的東西不比別人少。
馬車邊上還跪坐著兩個女婢,一個沏茶,一個聞言便從底箱裏取出兩身衣物。
士族貴女出門做客,都會帶幾身衣物以備不時之需。
宋枝枝羞澀道:“都是新做的衣裳,沒有穿過,你別嫌棄......”
“七娘,你怎麼這樣可愛!”阿燭捧著她的臉,忍不住感歎,好乖好乖!
正因如此,阿燭不願意叫她知道郡主府的肮臟事。
“不用啦。”她又不是來結交權貴的,穿成這樣反而更容易達成目的,反正穿的可憐兮兮,丟得也不是她的臉~
“不過還是謝謝七娘,七娘你真好,想的真周到~”
宋枝枝的臉越發紅了,被甜如蜜糖的聲音哄的暈頭轉向,小聲道:“沒事的。”
宋枝枝在阿燭這裏,第一次感覺到,她不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她不用多好,也有人為她驕傲。
阿燭和宋枝枝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按理來說不會引人注意,至少阿燭並不想在明時公主未至之前,出任何風頭。奈何她們一個是出了名隻肯縮在家裏的宋七娘,一個是近段時日以來頗有特色的飯後閑談,就算想低調躲在一旁,也有人上來攀談。
宋枝枝看見外人,便下意識扭頭就走。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宋七,今兒是什麼日子,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真是稀奇,竟能在圍場看見你。”
三三兩兩的貴女在女婢的擁簇下走過來。
阿燭從幾人的神色中品出了不同尋常的意味,與此同時,腦海中浮現出這四個字。
——來者不善。
阿燭輕輕握住宋枝枝的手,溫熱的掌心覆在她手背,像是在告訴她:別怕。
貴女們將阿燭和宋枝枝團團圍住,堵死去路。
阿燭看見了羅玉敏。但她隻站在一邊,並不參與,卻緊緊盯著自己。
阿燭心想,難不成,如意縣主又想到什麼“好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