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以宸的聲音很輕,落在沈嵐霏耳中,卻如一道驚雷落地炸響。
刻意被忽略的前世記憶於此刻湧入腦海。
孟以宸對文遠侯等保守勳貴的敵意,蕭千頌帶回的、孟以宸親手為下屬夫人們準備的節禮,愈發壯大的女官隊伍......
沈嵐霏忽然覺得,讀書考官的意義似乎並不僅僅在於為了侯府中的種種。
更多的,應是能夠手握將禁錮自己的四方宅院,親手打破的權柄——
《燕書·章帝本紀》載:“承元十三年,帝與霏同讀書院,識於微末。嘗秉燭夜談至初曉,言語相契。”
與孟以宸談笑酣暢至天明的後果,便是次日清晨掛在沈嵐霏眼底那偌大的一團青黑。
“為何殿下仍是這般容光煥發?”沈嵐霏走在孟以宸身側,眼裏是藏不住的豔羨。
孟以宸但笑不語。
沈嵐霏沒想到更大的“驚喜”還在課室裏等著她。
“蕭大哥,你為何在此?”
蕭千頌無奈一笑:“原本輪值書院的翰林前輩致仕了,一時間都騰不出手,我隻好先來頂班。”
“那是好事呀。”沈嵐霏圍著蕭千頌轉了一圈,打趣道:“蕭大哥也到了該議親的年歲——”
“休得胡鬧!我來是做正事的。”蕭千頌輕斥了一句,神色卻也變得有些不自然。
在看到蕭千頌站在講桌旁的那刻,沈嵐霏承認,自己內心是有過一瞬歡喜的。
誰又不喜歡一個與自己熟識的授課夫子呢?
或許還能透漏些試題之類的......
但很快,蕭千頌便將沈嵐霏幻想的美好場景戳破了。
原因隻是沈嵐霏在課上打了一個哈欠。
“沈嵐霏!”蕭千頌忍無可忍地用戒尺敲了敲沈嵐霏的額頭。
這已經是沈嵐霏第四次在這堂課上睡過去了。
蕭千頌並不想罰她,但這可是新生入學第一天的第一堂課,沈嵐霏的散漫著實令他惱火。
“啊!”
沈嵐霏額頭吃痛,剛剛才與之相會的周公就這麼飛走了。
“下學後將今日講學的經文抄寫百遍,明日上課前交予我。”
聽到這句話,沈嵐霏立刻清醒了過來。她垂頭喪氣地應了一句:“是。”
暢談徹夜的後果實屬嚴重,她以後可不敢再如此了!
翌日,沈嵐霏將一遝宣紙遞到了蕭千頌麵前。
蕭千頌簡單翻看了一遍,見抄寫得還算工整,叮囑道:“態度還不錯,小懲大誡,日後可切莫再犯了。”
沈嵐霏的頭垂得低低的,可若湊得近些,便能看到她其實正將唇角拚命向下壓:
“我昨日確實做的不妥......這是特意著人從家中送來的點心,便當是我的賠罪了。”
蕭千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收下了點心。
蕭千頌一回到翰林院,便覺得肚腹內直如翻江倒海般,腸胃一陣絞痛。
片刻後,他才扶著牆走到書案旁坐下,一旁的雲翰林抬頭看了他一眼,奇道:
“列鬆,你這是去作甚了?”
蕭千頌不顧儀態地癱在圈椅上,有氣無力道:“獵鷹不成,反而叫鷹啄了眼。”
“聽說沒,蕭夫子似是吃錯了東西,今日下午的經學課程換成書法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