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聽說，當時是宋言聲先提的分手吧？』

我聽見不遠處兩個同事這般小聲的討論著。

我就是宋言聲。

平日裏笑的張揚勾魂的嘴角卻在這一刻有些提不起來，我看著遠處的沈星河有些發愣。

對方也在注視著我。

五年不見了，對方已然變了一番模樣。

可惜的是，我也是。

重逢來的猝不及防。

我實在是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他。

不過轉念一想，對方現在也算是身家過億的總裁，出現在這種私人宴會上，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聽說就是這樣的，當年宋言聲嫌沈星河窮，也就是玩一玩就分手了。』

不知道是哪個懂內情的人站出來幫她們解決了這個疑惑。

她們的聲音掩飾的並不明顯。

畢竟我隻是公司的一個小職員，沒有什麼值得防備的。

『宋言聲，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這樣的買賣做的怎麼樣？』

『虧你還金牌銷售呢，怕不是靠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做出來的吧！』

同事有意無意的譏諷，我早已習慣。

不過無論何時，我都容不得我那脆弱的自尊受一點傷害。

『你們還是先管好你們吧，聽說公司最近要裁員，你們那點業績，真不擔心一下嗎？』

說完，我就踩著我的高跟鞋風風火火的離開了。

衛生間裏，我看著鏡子裏的人有些出神。

打小我就生得一副好容貌，可有的時候，這樣的容貌出現在有些人身上便成了一種罪過。

在公司裏，無論我做出怎樣的業績，他們都會懷疑我是靠不正當的手段得來的。

連老板也不願意因為我的努力而給我升職，說是怕被人誤會。

這世間不公平的事情好似總是那麼多。

可是我永遠都無力抵抗。

身旁的洗手位上忽然湊過來一個人，我不經意的向旁邊一瞥，瞳孔猛然收縮。

是他的女朋友。

方才兩人一直站在聚光燈下，笑容燦爛，想認不出來都難。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我，此時低著頭細細的洗著手指。

『我聽星河提過你，若是你當初死命的舔著他，如今也不至於要在別人的手下混飯吃。』

她話中的惡意並不比我同事口中的少多少。

但麵對她，我卻莫名不知如何開口。

隻能是冷哼一聲，拾起水池旁的錢包落荒而逃。

事後，我承認我後悔了。

在誰麵前泄氣也不能在沈星河現女友麵前露怯呀。

畢竟我也不欠他什麼，他們沒有理由這麼對我。

就應該將對方罵的狗血淋頭才對。

『深深你又想罵誰了，都說罵人不好，你怎麼就不聽勸呢？』

閨蜜正和電話那頭絮叨著，大約是我無意中將剛剛的心聲說了出來

閨蜜是我從小到大的朋友，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也隻和她一個人交心了。

『沈星河的女朋友。』

我挑了挑眉，直接向對方坦白。

果不其然，電話那邊，閨蜜拔高了音量，『什麼？他有女朋友了！』

震驚之餘那邊又是幾聲歎息，我聽懂了她欲言又止的含義。

人總得向前走，沒有人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等著我。

就像當年的我不會，現在的沈星河也不會。

『你見到他了嗎？』

閨蜜的話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像是怕我想不開一般。

見到了呀，當然見到了。

他站在人群中熠熠發光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就像是墜入了一片星河中。

『嗯。』

我看著站台前的水窪，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路邊的燈光照進水窪中，星星碎碎的燈光順著波紋蔓延了過來。

我的思緒逐漸有些飄遠。

六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夜，我站在醫院的走廊前發著呆。

身後手術進行中的紅燈就一直沒暗下來過，而我懸著的心也一直都沒有放下。

電話忽然響起，那都傳來沈星河興高采烈的聲音。

我嫌少見到對方這般喜不自勝的模樣。

『聲聲，我拿到國外常青藤大學的獎學金名額和offer了。』

『聲聲，我想見你，今天我們出去吃吧，我請你。』

『聲聲......』

對方逐漸在我長久以往的沉默中，漸漸的緩下了聲音。

『聲聲，你怎麼了？』

電話那頭沒有再說過話，而我也隻能聽得見沈星河喘 息的聲音。

他似乎是剛剛爬過樓或者跑過步，喘 息聲有些大。

少年的快樂熾 熱又明媚，可我這一刻卻猶如在冰冷的雨水中。

『星河，我們分手吧。』

猶豫再三，我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說罷，我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直接便掛斷了通話。

那天晚上我的手機明明暗暗，我一直盯著那個名字卻不敢接起。

我靠在醫院的牆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隻覺得快要窒息。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沈星河為了找我出了車禍。

......

『宋言聲。』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我一個激靈。

沈星河的聲音變了，變得沉穩了許多，也沒有那麼多年少的熾 熱與歡喜，像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朗誦機器。

可是他開口的那一刻，我還是瞬間就知道了是他。

可認出來了，又能怎樣？

我不知道怎樣麵對沈星和。

隻能依舊是看著眼前斑駁的水窪，裝作沒聽見。

『剛剛付寧說看見你了，你別對她說什麼。』

沈星河畫中的警告和護短意味分明，隻依稀記得他從前也是這樣的，隻不過現在護著的角色換了而已。

其實我沒對付寧說什麼。

我沒那麼賤。

我甚至連看都沒有仔細看過她一眼，就是怕心中會產生不好的想法。

他們之間每一分的恩愛都隻會刺痛我的心。

這麼多年了，我還是沒學會遺忘。

但無論如何我都是驕傲的那一個，我不屑於向沈星河解釋什麼，也不想介入付寧那點小心思。

既然他們倆在一起了，那我自然便不會屑於去打擾他們。

至於說些什麼，那邊更不可能了。

所以，隻能說沈星河並不了解我。

『沈總，嘴長在別人身上，你總不能去管別人的嘴說了什麼。』

再次見麵，我客氣的喊他沈總。

我努力笑的風情萬種，撥了撥前不久剛做的卷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成功又灑脫。

我不敢讓她看出我對他留有絲毫的眷戀。

可是沈星河隻用一句話就道破了我一直想保護著的自尊。

『宋言聲，聽說你欠了很多錢？』

我欠錢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我從沒有刻意瞞著，不管是誰提起，我都一副大方承認的模樣。

我對錢有需求，才會更加賣力的工作，公司也會更加信任我。

所以我比誰都有衝勁，比誰都有野心。

可這句話從沈星河的口中吐出來，卻隻會讓我不舒服。

『是啊，沈總。聽說沈總的公司年年做慈善呢，什麼時候也資助資助我這個可憐人？』

我覺得呼吸困難，可依舊得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著看著眼前的沈星河。

我們的目光焦灼在一起，誰也沒有想要放過誰的意思。

『我從不做無用的善事，你能給我帶來些什麼？』

指甲深深的嵌進肉裏，我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沈星河無非是想羞辱我罷，那便按照他的意思來。

『這麼說，沈總是想包養我了？』

『一個月多少？太少我可不願意呀。』

我作勢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想要攀上沈星河的脖子，擺出一副浪 蕩的模樣。

沈星河有些嫌惡的後退了兩步，餘光不經意的向一旁撇去。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是一輛全新的柯尼塞格。

透過車窗可以影影綽綽的看見副駕駛上坐著一個人影。

伸出的手陡然就慢了一拍。

『宋言聲，請你自重。』

沈星河略帶厭惡的看了我一眼，隨即就上著那輛車走去。

我站在原處看著他走遠，又看著那輛車絕塵而去。

好像無論何時都是他在離我遠去，上一次也是。

隻不過上一次是我親手推開的，這一次是他自己離開的。

心臟徒勞的漏了一拍。

我黯然的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