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半夜的風有點涼。醫院的花園裏靜悄悄的。高天雪獨自一人坐在花園中默默地望著天空。天上的星星是那麼明亮璀璨。而她此時卻有些茫然。

她從小就懷揣著飛上天空的夢想。她也一直以此為目標不斷努力著。幾十年來，她的努力、她的執著、她的倔強都是圍繞著這個根植於她內心深處的夢想。

聽到停止任務的命令讓她的心很亂。完全意料之外？也不盡然。自己早有預感會有這樣的情況。可真正接到這個命令的那一刻，她的心裏還是不由一顫。

自從成為空天戰機飛行員，她便與太空緊緊連係在一起。從空天戰機飛行員到星際艦長，她大部分職業生涯都在太空中度過。她熱愛太空的空寂。她熱愛宇宙的無垠。她恨不得自己一生都深深紮入這無盡的太空之中。可是現在，她卻收到了停止飛行的命令。

突然，一件外套被披到了她的身上。高天雪回頭一看，發現程璐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後。

“怎麼？明天就出院了，有點舍不得離開這裏？”程璐笑著坐到高天雪的身邊。

“是啊。還真有點舍不得你們。”高天雪把程璐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緊一些。

徐徐的晚風吹在她們臉上，唧唧的蟲鳴響在她們耳旁。兩人並肩坐在石凳上，靜靜地看著夜幕籠罩的花園。程璐已經從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高天雪停止飛行的消息。

“未來有什麼打算？如果真的不能繼續當航天員的話，你打算做點什麼？”程璐突然側過臉去，向高天雪問道。

高天雪沒有回答，隻是拽了拽肩上的外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

關於這個問題，高天雪還真沒怎麼想過。倒不是她不關心這類問題。而是她壓根不知道該做什麼打算。是轉到行政部門做文職，還是調到訓練部門當教員，亦或是直接退役，無論是哪一種，她都會欣然接受。隻是一想到要離開太空，要離開航天員這個職位，高天雪的心裏就感到一種莫名的慌張與恐懼。當航天員去太空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和奮鬥方向。她從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早地結束自己航天員的職業生涯。

“高天雪,你有沒有後悔過？就是後悔參加那次迫降任務？”

程璐明白此時問這樣的問題非常地不合時宜。可她經不住內心中的好奇。像高天雪這樣一個女人，為什麼會接受迫降這樣危險的任務？程璐認為隻要高天雪願意，她完全可以置身於那次事件之外，將那個危險的任務交給別人去做。而且，其他人也不會有半點責怪她的意思。

“這是我的職責。如果身為艦長的我都帶頭往後站的話，那還指望誰能來承擔這項任務？”高天雪回頭看了看程璐，將滑落打牌臉頰上的頭發捋回了耳後，說道。

“難道你不怕死嗎？開著太空飛船在地麵迫降，那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啊。”程璐追問道。

“做什麼事都會有風險。”高天雪看著天上的繁星，回答道。

“以前開空天戰鬥機的時候，時刻都有被敵人擊落，或是飛機突然失事的風險。後來轉到了航天員大隊。每一次執行太空任務，都麵對各種各樣的困難和問題。”

“可既然選擇了這份職業，就要肩負起這份責任,做好對麵一切的心理準備。就像你們一樣,身為一名醫生的職責就是要救治每一名病人。你們不也是為了照顧病人，經常不辭辛苦，沒日沒夜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這就是我們心中的使命感和責任心在驅使我們履行自己應盡的義務。”

聽了高天雪的話,程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高天雪看到程璐的樣子，微微一笑。她站了起來，高抬起頭仰望群星閃耀的夜空。那裏是她曾經夢想前往的地方，那裏是她生活、戰鬥過的地，那裏也是充滿無數危險的地方。

做任何事情都會有風險。小事情有小風險，大事情就會有大風險。如果因為害怕，就止步不前，那麼人類永遠都逃離不了地球的束縛。那在麵對漫天星辰的時候，人類就隻能抬頭遙遠相望，不可能像今天這樣，步入到星辰之間，去尋覓和探索宇宙未知的秘密。

望著這滿天的星光，高天雪突然有些想念在昊天號飛船上的日子。

高天雪出院的當天，趙涵彥特地請假到醫院接她。高天雪在趙涵彥的陪伴下，辦完出院手續，走出醫院大門。終於要離開這個滿是藥水的地方了。重獲新生的高天雪在陽光下伸了一個懶腰。這時，她發現醫院大門外正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的頭發染了個混色。說黃色不是黃色，說綠色不像綠色，說藍色不似藍色。他還為這古怪顏色的頭發還整了一個菠蘿樣的發型。這讓高天雪看了心裏直別扭。

相比那人奇特的發型，他身上的裝束也是古怪得很。菠蘿頭發下架著一副複古蛤蟆鏡。脖子上纏了根小指粗的鐵項鏈。身上穿的是件五顏六色的、極不合體的大襯衫。襯衫下麵套了條暗紅色的七分褲。褲子表麵是灰蒙蒙的，就好像很久沒都洗過一般。一雙紅頭皮靴套在沒穿襪子的腳上。那雙皮靴上還有些大小不一的白色斑點。沒看清的人還以為是剛剛濺上去的泥點子。這人整個就是一個街頭小痞子的形象。

那個人微仰頭，雙手抱在胸前，慵懶地靠在欄杆上。嘴裏不知道在嚼著些什麼東西。而他的麵上卻露著一絲莫名的笑容。

高天雪看到那個人的打扮和德行，心裏甚是不痛快。她遠遠地打量了那人一眼，徑直向前走去。

這人是高天雪和趙涵彥的小弟——陸成軍。高天雪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在她十二歲的那年，一場大地震帶奪去了她母親的生命。是爺爺從廢墟中把小高天雪刨了出來，並把她接到了爺爺的住所——景園。

景園前後共有了七個孩子。其中大半是爺爺收養的孤兒。高天雪排行第五，趙涵彥排第四。陸成軍是最小的弟弟，排第六，比高天雪小十歲。

這個陸成軍可是他們七個當中最皮的一個。不好好讀書，不服管教，成天就知道給爺爺惹事。從來沒幹過什麼正經事。到現在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成天遊手好閑。都三十一了，還不想著成家立業的，就知道沉迷於網絡遊戲和網絡直播。半點正經樣子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