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來探望高天雪的人越來越多。有來慰問的領導，也有自己親人朋友和從前的同事。她的未婚夫趙涵彥也專程從離海請假偷偷跑了過來。趙涵彥早就想去探望高天雪。隻是由於恢複中的高天雪有會訪禁令。而他也不希望影響高天雪的康複治療。

然而，思念是最糾葛戀人的心腸。更何況，這份思念連綿了十四年之久。這段時間，趙涵彥是數著日子過來了。隻要是有一點高天雪的消息，哪怕是小消息都讓他牽腸掛肚。一聽說禁令被解除，他便獨自一個人悄悄地跑了過來。他想給她一個驚喜。

“哚——哚——哚——”三下清脆的敲門聲。

趙涵彥身著軍禮服，手捧著一大束鮮花，筆直地站在病房門前。他在敲門之前，還不忘特地抖擻了一下精神，整了整頭上的軍帽和身上的軍裝。他要用自己最好的形象迎接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她。

一會之後，門被敲開了。可門裏麵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敲錯門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瞧是個陌生人，趙涵彥立馬意識到自己敲錯了房門。他趕忙一邊敬禮致歉，一邊低著頭向後退去。他收緊了一下手中捧著的那一大束花，調轉著身體，便打算離開。

“嗬嗬嗬嗬。”

趙涵彥正低頭正要轉身離開之際，對麵卻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這笑聲是如此的熟悉，讓趙涵彥的臉色頓時一變。那悅耳的聲音，那俏皮的呼氣節奏，穿越了十幾年的光陰又重新回響在他的耳邊。趙涵彥吃驚地趕忙抬起了頭。他瞪大了雙眼，仔仔細細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那個人，那個正靠在門框邊，捂住嘴笑著的陌生姑娘。

這個人看上去有些眼熟。神情眼眉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仔細打量，卻又覺得對她的容貌毫無印象。她的眼睛和鼻子與高天雪有幾分相像。俏皮上翹的嘴角也頗似高天雪。她的眼神那股子堅毅和柔情更時讓他永世不忘。可當他從整體上看去，又覺得完全不像。這個人就像是高天雪的遠親姐妹，或者說是她的影子。容貌有異，但是神情極似。

“你......”

趙涵彥一臉疑惑地看著門裏的人。他不敢上前確認。他還在觀察。他想從那人身上找出一些比較明確的信息來證明自己的感覺。證明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他心裏一直在問自己:“是天雪嗎？”

模樣好像不對。可，那眼眉，那神色......

在趙涵彥仔細打量麵對之人的同時，那個人也在看著他。他也變了。變黑了，變瘦了，也變老了。額頭和眼角已經有了皺紋。皮膚也沒有以前的光亮了。軍帽下露出的鬢角已經變白了不少。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了改變。少了當初離別時的激情昂揚、意氣風發。多了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穩重、堅定剛強。

她看著，看著這個等了她十四年的男人。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見到的戀人的喜悅也慢慢淡去。突然，她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陣陣隱隱作痛。眼花迅速在她的眼角聚集，隨後順著臉頰輕輕滑落。

趙涵彥眼看著對麵的人笑容散去，看著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心裏的疑慮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舍不得她流淚，見不得她傷心。他趕忙上前一步，想擦去她眼角流下的淚花。卻不想，被她一把將他死死抱住。

她的雙手死死抱在他的腰間。頭被深深埋進了他的胸膛。原本筆挺的軍禮服被她抓得褶皺。軍禮服的衣領上也沾惹了片片淚漬。他也雙手成環，圍住了她的肩頭。他將麵頰緊貼她的額頭，攥著鮮花的右手攬在她的背上，左手輕輕地安撫著懷裏的人。

這相隔十四年的相擁，溫暖中透著愧疚，甜蜜裏含著苦澀。十四年光陰如箭，不知現在是否還來得及補償他，補償這份等待了十四年的愛。

一個月的觀察期眨眼就過去了。明天便是高天雪出院的日子。

高天雪早早起床開始收拾東西。她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裏，開始自己在地球上的新生活。離開地球這麼久，又她多麼希望趕重回地球上的世界，重回到自己親人和愛人的身邊，特別是她久病在床的爺爺身邊。

正在高天雪收拾衣物的時候，有人敲響了她的病房門。

來人是陳院長和程璐醫生。他們是來祝賀高天雪康複出院的。同時他們還帶了一個人來。

那人自稱是離海訓練中心的羅平主任。他給高天雪帶來了兩個消息。

其一，是鑒於高天雪在飛船迫降時的優秀表現，上級授予她“航天英雄”的榮譽稱號，記一等功一次，昊天號運輸艦乘組記集體二等功一次。同時，晉升她為天軍中校。

而另一件事，便是上級鑒於高天雪重傷初愈，決定暫時停止她參加航天大隊的所有訓練和任務。

“停止任務？”聽到這句話，高天雪不由地心中一沉。

航天員們為了備戰太空任務，無時不刻不在抓緊訓練，做好準備。有些特殊任務甚至幾年前就開始強化訓練。停止她參加訓練，那就意味了至少一年之內，她將無緣參加任何太空任務。長時間的脫離訓練和崗位，會讓她的技術能力和相關的太空知識變得生疏。甚至，因此在激烈的航天員的競爭中落伍、淘汰，就此徹底離開航天員的行列。

心中略存僥幸的她趕忙追問道：“那我什麼能參加訓練？”

“你才剛剛恢複。身體需要再調養一段時間。總局已經批準了你一個長假。至於你什麼時候再參加航天員的訓練，上級沒有明確指示。離開地球也這麼久了，想必你也十分想念你的家人。那乘這個假期，好好適應一下地球的環境，享受一下地球上的生活吧。”

聽到這一席話的高天雪懵在了原地。失落的情緒一瞬間爬上了她的麵容。她曾經暢想過從航天員退役之後的生活，想象過那種不同於太空的地麵生活。可她沒想到這一時刻會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高天雪愣在原地的表情，被站在一旁的羅平看在了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