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別總歸是一件不那麼愉快的事。
襯衫裙也被汗浸透了,邱瑾看著地圖上才過了二分之一的圖標,又想罵人。
天太熱了,她幹脆停在路邊休息,剛安靜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薑鳳芝。
邱瑾比原定時間晚了兩個多小時還沒到,老人有點擔心。
“喂,姥姥。”邱瑾接起電話,喝光礦泉水道:“我下錯站了,人沒丟,你放心。”
薑鳳芝的聲音比潘敏柔和,含著南方常見的吳儂軟語:“下哪了?都這麼晚了,一會兒天該黑了,姥姥過來接你吧?”
“不用。”邱瑾張望著找垃圾桶,“馬上就到了,這麼熱,你別中暑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薑鳳芝才不放心地掛了電話,邱瑾沒找到垃圾桶又不好意思亂扔,暴躁地捏在手裏。
她走了快三小時,滿腦子都是收拾行李時潘敏說的那句話,“你怎麼就這麼倔?”
是啊,她從小就倔,認準了死理,八頭牛都拉不回。
寧肯獨自回鄉下,也不願夾在邱嶽平和潘敏的新家。
但倔著不坐車走這麼多路不是本意,邱瑾現在就很想坐車。
地圖上的圖標終於進入最後四分之一,邱瑾拖著行李箱吭哧吭哧走上橋。
這是溫橋鎮名字的由來,溫橋橋,聽著拗口,念起來也拗口。
橋身和兩邊的圍欄都是石板搭的,像缺了蓋子的棺材,走在上麵非常令人窒息。
更窒息的是,邱瑾剛走完坡,就看見圍欄上坐著一個人。
白t恤,牛仔褲,側臉看上去像帥哥,細碎的額發遮住眉眼。
邱瑾第一個想法是,不知道正臉能不能保持側臉的水平。
第二個想法是,這人為什麼坐這?
她停了幾秒,看人隻是坐著吹風,於是繼續拖行李箱往前走,心裏還有點好笑。
雖父母離婚重組家庭聽上去有點像苦情電視劇不太著調,但不代表整個世界都這樣了,哪有那麼多人生活不順要跳河啊。
但邱瑾剛走出半步,吹風的少年忽然撐住扶手,上半身微微挺起。
這是...要跳下去了?
邱瑾大腦空白了兩秒,什麼都來不及想,丟了行李箱便衝上去拽住對方衣後領和肩膀,然後用力往橋麵一摁。
少年摔得四仰八叉,額發垂下,目光幽幽望來,像沒有倒影的潭水,錯愕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不耐。
邱瑾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浮氣躁,胸口悶悶的,連帶聲音都有些發黏,“你才多大啊,怎麼就想不開。”
少年沒說話,沉著臉爬起來,麵無表情地拍掉身上和手上的灰,聲線冷得像初春的碎雪:“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跳河了?”
“啊?”邱瑾呆呆張開嘴,腦子攪成一團,越發覺得心口堵得慌,“我就是看你坐在那...”
秦佑澤隻是想吹吹風,他買了菜,打算坐會兒就回家。
人剛撐起來,眼角餘光黑影閃過一把將他撂地上。
好險沒砸到雞蛋,如今菜價猛漲,一株白菜都金貴得很,何況這蛋還有一半是給十七那個貪吃鬼的。
後背摔得微微發疼,汗水流進去,刺撓的癢,秦佑澤沒心情聽邱瑾辯解,提起地上的塑料袋轉身就走。
邱瑾後半截話全咽回肚子裏,低頭看了眼被衣領拉扯紅的手,還有身後倒在地上磨出刮痕的行李箱,委屈又難堪的情緒浮上心頭。
她想起小時候邱嶽平和潘敏一人一邊牽著她過橋;想起初中兩人大吵一架誰也不理誰,她每天夾在中間惶惑不安。
想起離婚後的第二天,他們說,“邱邱,爸爸媽媽雖然分開了,但你永遠是我們的寶貝。”
“騙人。”
邱瑾小聲念著,熱氣往上湧,連帶堵著的心臟都開始發疼,眼淚吧嗒一下,不受控地從眼眶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