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蘇河似懂非懂：“噢......小、少爺你是怕那店主瞧不起我們？這才裝作大戶人家出來的？”

蘇南點點頭：“不錯，孺子可教！”

他隨手在路邊的小攤上花五十文買了一副白扇，又花了二十文錢借了人家的筆墨。

白扇無案，蘇南沉吟一番，這才在白扇的兩麵分別寫上‘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這兩句詩。

蘇河不識字，好奇道：“少爺，你在扇子上寫了什麼？”

蘇南耐心地念了一遍給蘇河聽，隨後解釋道。

“這兩句詩的大意是，不知哪兒才有千萬間寬敞明亮的樓宇，可供天下貧苦之人居住。”

蘇河不知道什麼是詩，卻也有些驚訝。

“少爺，這世上哪兒有那麼好的事，不做活就有房子住？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

蘇南搖了搖頭：“可現實是，即便你努力做活，碌碌一生也不一定能賺到一套房子！甚至有可能混得連一口粥飯都吃不上！”

說著他長歎一聲道：“等我有了錢，有了門路，絕不會再讓我身邊的人跟著我受苦！”

蘇河不理解蘇南的抱負，隻是咧嘴一笑道：“我和少爺不一樣，我隻要每頓有飯吃就滿足了！”

等到白扇上麵的字跡差不多幹了，蘇南兩人也走到了染坊前。

這染坊占地約有幾千平米，算是整個清水縣最大的染坊了。

那染坊主蘇南來之前就打聽過，他名王承望，祖上三代是從王家村出來的，現在算是在清水縣定居了下來。

蘇南對王家村這地方沒什麼好印象，過來詐他一點錢也不錯。

“客官，是來采買布匹的嗎？”

王承望打量著眼前的公子哥。

他眉眼清秀，目光坦蕩，身上穿著緞製的書生白袍，身旁還跟著個小書童，書童手裏還抱著個舊瓷罐。

那書生手中的白扇上麵寫的字王承望不認得，但那字跡筆鋒淩厲，看上去像是大家之作。

隻是能穿得起緞製長袍的書生，一般家裏都有專人去處理采買一類的事宜，何須親自來他的染坊裏？

蘇南微笑著道：“我姓蘇，單名一個南字，不知掌櫃的貴姓？”

王承望拱了拱手：“免貴，姓王，名承望。”

蘇南‘嘩’地一下收了折扇：“不錯！好名字！想必令尊對你寄予了厚望！”

“過獎了，不知您來這裏，是想買點什麼還是？”

王承望已經不自覺用了敬語，蘇南說話溫吞，又帶著一股自信，乍一看真就像是世家出來的公子哥一般。

蘇南揮了揮折扇，蘇河抱著瓷罐上前了兩步，他將蓋子揭開，好讓王承望瞧見裏麵的東西。

“這東西，王掌櫃可認得？”

王承望端詳一番：“這難道是......紫染劑？”

蘇南自信一笑：“不錯！王掌櫃好眼力！我恰巧遊學至此，這清水縣人傑地靈，好吃的好玩的都多，就是有一點不太好。”

“哪一點？”

“這裏的人，穿得太過單調，從上到下，就連縣官富商穿的都是青藍之色，未免太過普通！要知道，在府城之中，甚至在京城中，紫色，才是最尊貴的顏色！”

蘇南將手中的折扇甩開，輕輕扇了兩下風：“而我上水府蘇家，也是靠著這製紫術發的家！”

王承望用手粘了一點那深紫色的汁液聞了聞，一股淡淡的植物香氣傳出，瞬間將他的手指染成了深紫色，而且沒有半分殘渣殘餘在手上。

“哦？令尊和我竟是同行？真是榮幸！”

“不錯！我今日來此，就是送王掌櫃一個大造化！這紫染劑整個清水縣就我蘇南一個人有，這小小一罐，就能染出上千匹紫綢，稍加宣傳，這收益王掌櫃可想而知！”

王承望心裏有點犯嘀咕，他知道紫色珍貴，也聽說過就連朝中的大員都喜歡穿紫服。

可就連坐擁清水縣最大染坊的他都弄不來紫色染劑。

眼前這堪堪弱冠的少年竟能拿出這麼多？府城蘇家？他沒聽說過，但......

王承望搓了搓指尖，那柔順的感覺許久揮之不去，讓他的心裏有點犯癢，他剛準備再看，那小書童竟搶先一步蓋上了蓋子。

“不好意思，王掌櫃，染料珍貴，不宜久見光，還請見諒。”

王承望沉吟一番，還是有些猶豫：“這紫染劑很好，隻是你為什麼要賣給我？”

“一個字，緣！”

“此話怎講？”

“我出門遊學已有半年之久，早已是囊中羞澀，可清水縣離上水府還有數百裏的距離，思來想去，唯有我出門帶的那兩罐紫染劑可以拿來換錢了！”

王承望失笑：“原來是這麼個緣！”

他不由心想，蘇南果真是個讀書人！

把路費花完了，還硬說是緣！酸書生的話就是多！

“你剛才說，這紫染劑你還有一罐？”

蘇南點頭：“沒錯，隻是另一罐還要多些，我這小書童恐怕搬不動，王掌櫃若是出價合適，過兩日我找人抱來！”

王承望思索半晌，試探著開了個價：“這一罐，我出二百兩，如何？”

抱著罐子的蘇河聞言瞪大了眼，不過他想起了蘇南的吩咐，忙將頭低下，不讓王承望看出破綻。

老天！那可是二百兩！

別說是買一罐烏漆嘛黑的染料了！就是買下小半個蘇家村的房子也夠了！

誰知蘇南反而不高興地一甩折扇：“王掌櫃！我蘇南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沒幫父兄打理過分店！這價格不太合適吧？”

王掌櫃頓覺失算，原來對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公子哥，他忙改口道：“三、不，四百兩，如何？”

大興王朝，蠶絲織的錦和綾隻有士人階級的才有資格穿。

普通平民隻能選擇麻布衣服，稍微有錢一點的人家最多能選擇綢或者緞。

所以王承望這裏最多也隻能染製綢緞一類的布匹，千匹紫綢，能多獲得的盈利起碼有數千兩！

隻需讓出四百兩，剩下的利潤都是他的了！

蘇南長歎了一口氣：“唉！我原先走到你家門前，還以為你我二人有緣！沒想到你竟這般糟踐我蘇家特製的紫染劑！這生意不做也罷！”

說完他帶著蘇河轉身就要走。

王承望慌了神：“欸！蘇公子！蘇少爺！！價格好商量！你隻管開個價！隻要我王承望拿得出！”

他怎麼忘了呢！

這蘇南不止代表著他自己，還有他背後的府城蘇家！

這染劑王承望是拿不到配方了，但能得到進貨渠道也不錯！花多少錢都值！

蘇南頭也不回道：“一千兩！”

王承望聞言臉色一白，一千兩！幾乎要了他全部的流動資金，可能都還不夠！

但一想到能和蘇家合作，將來銀錢大把流入......

王承望一咬牙：“一千兩......不瞞你說，我王某沒有，一口價，八百兩！行不？！”

蘇南這才止住了腳步：“沒想到清水縣最大的染坊，也隻有這麼些現銀！罷了！就賤賣給你吧！”

聽聞此言，王承望更加確信了蘇南來自府城了，能把上千兩白銀不當回事的，唯有大少爺中的大少爺！

王承望剛想伸手去接蘇河手裏的瓷罐，就聽蘇南又發話了。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