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紫草汁液已經發酵提純得差不多了,蘇南起了個大早,將缸中的紫草殘渣擰幹丟棄。
提純過的染料呈深紫色,看起來神秘又高貴。
隻是這樣還不夠,蘇南把染料轉移到家裏唯一一個精巧的瓷罐中,這瓷罐是原身的學堂先生陸先生裝茶葉用的。
經年累月的使用讓瓷罐上麵蒙上了一層茶色,看起來像是什麼老物件。
後來陸先生得了其他學生送的瓷罐,就將這個瓷罐棄了,原身把它當寶貝似的撿回來,隻是他家裏米都沒兩升,更別說茶葉了!
這才空到了現在。
“這樣才配得上它的身價嘛!”
蘇南拍拍手,抱著瓷罐回了屋。
程思思已經做好了早飯,蘇河也換了一身衣裳乖順地坐在飯桌前。
“小南哥,早。”
蘇河勉強咧嘴笑了笑。
蘇南掃他一眼:“怎麼?昨晚被你娘揍了?”
“小南哥料事如神!”
蘇河卷起袖子,上麵有著數道新鮮的鞭痕。
“看來你娘還是愛你的。”
蘇河撇了撇嘴:“小南哥別打趣我了!”
“好了吃飯,今日不是要上街賣東西嗎?”
程思思催促著,她給蘇南舀了滿滿一碗粟米粥,一大早不宜吃得太過油膩,桌上的配菜是煎蛋和王大娘讓蘇河送來的醃白菜。
“夫君,你這烏紫烏紫的東西,能賣到那麼多錢嗎?”
程思思仍是懷疑,今日便是那限期,若是湊不齊錢,可就要抵地了。
“放心!你夫君我出馬,還有搞不定的?”
“嗯,多吃點。”
程思思嘴上信了,實際心裏盤算著能不能去娘家借點。
可她兩個兄長勉強成了家,都沒什麼餘錢。
她爹又沒什麼賺錢的本事,養大三個孩子已屬不易,娘親吝嗇貪財,為了蘇家族老的三貫錢彩禮將她賣了,哪還肯再給她花錢?
程思思歎了口氣。
蘇南還以為她在擔心賣的錢不夠:“你別擔心,我們去去就回,有什麼動靜你直接跑就是了,等夫君回來解決。”
說完他猛扒了幾口飯,抱起瓷罐招呼蘇河走了。
眼下天剛亮,正是村民們出門勞作的時間。
蘇南還沒走到村頭,就有人跟他搭話。
“我說小南,今日就是你和那王大龍約定還錢的日子,你可攢夠了嗎?”
蘇南掃了說話的人一眼,來人是一個和他親戚關係較遠的堂叔蘇長。
蘇南點點頭:“我現在正準備去換錢。”
蘇長打量著蘇南手裏的瓷罐:“你莫不是以為賣個破罐子就能還上那債吧?也不是堂叔我說你什麼,你還是早點收拾東西跑路吧!那王大龍打人可都是下死手的!”
“沒事的堂叔,這個錢我能還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既然答應了別人要還,就不能走!”
蘇南衝他笑笑,繼續朝著程家村的方向走去。
蘇光今日起床莫名被他爹罵了一頓,理由是他昨晚多吃了兩口稀粥。
他正在心裏犯嘀咕,出門就見蘇南抱著個瓷罐帶著蘇河往程家村的方向走。
蘇光原本抑鬱的心情一掃而空:“喲,這不是我們村的大少爺嗎?怎麼?錢沒籌夠?要去老丈人家打秋風去?”
蘇南趕時間,沒理他。
“哼!神氣什麼?!我看過了今天你還笑不笑的出來!”蘇光一甩手,在他爹的招呼下奔向自家田裏。
蘇南來程家村也不為了別的,就是來找車夫程川的。
隨便在路上抓了個人問了路,兩人來到了程川屋前,他那老牛還在棚裏吃著草,想必人還在家。
蘇南鬆了口氣,這一大罐染料若是抱著去縣城,怕是手都要抱斷了!
“川叔!我來找你坐車了!你在家嗎?”
蘇南話音剛落,屋內就傳來了窸窣的聲音。
程川開了門,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像是才醒沒多久。
“是你啊!怎麼這麼早?”
蘇南寒暄著:“是,我有點東西要上縣裏賣,到時候回來還得找你乘車,川叔你吃早飯了嗎?”
程川被問得一愣:“你說笑了,像我們這些種地的粗人,哪有那個閑錢吃早飯?你等叔一會兒,我梳個頭。”
蘇南這才反應過來,這邊的農民一般是吃午晚兩頓飯,沒有吃三頓的。
“好。”
不一會兒,程川就已經梳洗好出來給牛車掛角。
等蘇南抱著瓷罐坐上牛車,也不過過去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
牛車行進緩慢,路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不出一個小時他們就到達了清水縣。
“既然你回程還要坐,叔就不進城了,進城還要收十文車馬費哩!叔就在門口等你!”
蘇南看了看城外,這方圓半裏滿是小吃攤、各路雜工以及停泊的車馬,想來都是逃稅的。
看來大興王朝的苛捐雜稅還是多啊!
蘇南和程川道了別,他帶著蘇河沒著急去城東的染坊,而是去了上次的成衣店。
那大娘見他來了有些意外:“怎的了小夥子,上次的衣服不合穿嗎?”
“大娘,你這裏有沒有綢製或者緞製的書生白袍?”
“綢製的沒有,緞製的有,但是不便宜,你是讀書人?”
大娘上下打量著蘇南,看他細胳膊細腿的,確實不像是種田人。
“是,還有十天便是縣試了,特地取了積蓄出來,就想收拾精神一點,也算討個彩頭!”
這理由還算說得過去,大娘轉身進了後院,找了好半天才拎出三套成衣出來。
蘇南打眼一看,書生白袍都是沒考取功名的書生穿的,所以顏色都一樣,唯有款式有細微的地方不同。
他挑了其中一套立領的,又給蘇河買了一套書童裝扮,合計花了一兩銀子又二百個銅板,幾乎去了蘇南大半身家。
蘇南跟大娘借了地方換了衣服,為了不臟了這白袍,隻能讓蘇河抱著瓷罐了。
他們一路往著城東走去。
蘇河不理解:“小南哥,為什麼要買這麼貴的衣服?看起來還不經穿!”
剛才蘇南付錢的時候蘇河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那可是一兩銀錢!他們得賣一百來斤大米才能賺到這麼多錢!
要知道一畝地也才出二三百斤米,能提出來的好米也就一百來斤,還要交各種稅,最後盤剝到手裏就隻剩零頭了!
“這是充場麵的,從現在開始,不要叫我小南哥,要叫我少爺或者小少爺。”
“我也要像蘇光那樣叫你少爺嗎?”蘇河更不理解了。
蘇南搖搖頭:“他叫我少爺,那是罵我呢!我讓你叫我少爺,是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們要裝作從府城來的少爺和他的書童,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