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群還沒有回過神，岑昔趁熱打鐵，順著剛才的話往下說：

“資源的浪費，勞動力的浪費，本質上是由於知青和村民的長期割裂造成的。

“雙方各幹各的，有的人體弱多病卻被安排了重活；有的人啥事不做，工分卻比多數人高；有的人要照料自家菜園子，對生產隊的活自然不會多上心；還有人因為不懂技術，盲目砍伐......

“所以我建議，整合勞力，科學規劃生產目標，達到統籌共建的和諧局麵。”

“小同誌在說什麼胡話？”田村長第一個表達了反對。

以往農事都是由村公所直接指揮，就算強硬攤派，也總有人推三阻四。

岑昔的方案無異於削弱了村公所的權力。

坐在第一排的漂亮女知青馬上提問：“具體怎麼整合？大家都幹一樣的事更加是重複勞動。”

這女知青叫王筱琴，正是那天坐拖拉機上訓斥岑昔的那位。

岑昔笑道：“知青和村民結對子，根據知識水平、勞動力大小、工作時間建立‘互助小組’，以組為單位進行勞動，便可以取長補短，組內也方便輪流調休。”

“調休？”王筱琴皺起眉。

王筱琴是出了名的“卷王”，做事雷厲風行、一絲不苟。

自打來到冷陽村，她就事事爭先，誓要幹出一番作為。

她也看出分工製度的弊端，正想著該怎麼開口，岑昔倒是幫她說出了想說的話。

所以，王筱琴內心是支持改革的，但現在她猶豫了。

在這場卷王爭奪大會上可以聽不得“調休”這種違禁詞。

“我們可以采取‘三加一’的模式，一個知青帶三個村民組隊，隊內可以自由協調，但工作量按照小組計算。”

王筱琴咬著筆杆，同樣是一臉嚴肅：“但，某些影響較壞的人，肯定沒人願意和她組隊。”

說話的時候，她眼睛一直瞥著沈詠絮，不用猜也知道這個“壞人”指的是誰。

她有理由懷疑調休就是岑昔為了包庇沈詠絮而特意想出來的。

長得美又怎麼樣？別看她現在把那些毛都沒長齊的小青年迷的七葷八素，真到下地勞動的時候，誰願意選個嬌氣包祖宗來供著？

岑昔早就料到了這樣的質疑，繼續說：“名聲好不好，都是人民群眾的一份子，我們作為知識青年，更應該主動幫助鄉親們提高思想覺悟，爭取進步，這正是我們下鄉的意義。”

馬超群也扯著嗓子大聲附和：“以後大家都是一個生產隊的，相互之間幫幫忙、傳幫帶，能累死你們啊？”

方平軍扯了扯岑昔的袖子，小聲說：“槍打出頭鳥，這麼搞你工分不想要了？”

不提工分還好，說到工分就正撞槍口上。

岑昔隻道：“工分體係本身就不公平，人為操縱因素太大，我建議采用更加科學的加權平均製。”

“啥啥啥你說啥？！”田村長急眼了，本來慢吞吞的吐字都粘在了一起。

他聽不懂這些稀奇古怪的名詞，隻注意到一個“權”字。

愣頭小子竟敢打村長權力的主意，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麼？

岑昔解釋道：“加權，就是給每個人都附一個權重，勞動效率高的人權重就高，多勞多得；

“而平均，就是指每個小組的總工作量一樣，分配的工分一樣，隻是根據各人特長，分工不同，這樣能保證公平。”

田村長沒聽懂，望向書記員。

書記員也聽不懂，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

沈詠絮站起來，言簡意賅地幫腔：“就是把村級層麵的麻煩，分化到各個小組內部解決，減輕村公社的負擔，這不是好事嗎？”

王筱琴聽懂了，但仍有疑問：“那如果組裏有人故意拖後腿怎麼辦？”

她的目光仍直勾勾地瞪視著沈詠絮。

按照岑昔提出的新方案，確保了一些較弱的個體也能獲得工分，但小組長要承擔的壓力就更大。

卷王攤牌了，她就是擔心和壞女人分到一組，影響她爭第一。

沈詠絮在心裏冷笑，臉上依然掛著純真甜美的笑容：“放心，我肯定不和你一組。”

岑昔早考慮好了，提高聲音說道：“我先做個表率，按照工分本，沈詠絮的工分最低，就和我一組，我督促她進步。”

終於把這句話說出口了，圖窮匕見了屬於是。

議論聲在人群中響起，有人覺得這種方式新奇好玩，但更多人是不信任的態度。

倒是田村長清了清嗓子：“岑昔同誌，你可想好了，這副擔子可不好挑。”

沈詠絮拿腔拿調地輕哼了一聲，誰幫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