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沒走到兩百步,便已經有些吃力,呼吸變得急促,額頭上還出了細汗。
牛大喜不敢讓他一下子走太多,扶著他慢慢坐到大榕樹下的平坦石頭上,幫他開肩舒氣,按背揉肩,絲毫不理會路過人的眼光。
待陳平安氣順了以後,她又立刻拿出水壺來喂他喝水,沒有一處不精心。
“相公,你就在此處歇歇,待我給爹他們送了水回來,再過來扶你回去,可好?”
“你可識得路?”
識得二字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牛大喜忍住了,換成了:“我讓大黃帶我去。”
“爹,姐姐,姐夫,來喝點水。”
“欸,好,喝水,喝水。”
早就有人告訴陳獵戶他小兒子出門了,此時他沒看到陳平安的身影,眼中有些疑惑,牛大喜馬上解釋了原因。
麗娘既開心弟弟願意出門,又擔心他身子受不住,聽說弟弟已經坐在路邊歇息了才放下心來。
“大喜啊,你做得對,平安經常連著十幾二十天不出門,是該出來多曬曬太陽。”
“爹您放心,我會盡量多帶他出來走動的。”
孟玲不屑地撇了撇嘴,不就是送個水嗎,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人人都誇的樣子,像是她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一樣。
牛大喜記掛著陳平安,送完水後便往回趕,快步走到大榕樹下還沒把陳平安扶起來,就聽到了幾個嘴碎婦人的閑聊。
“你們瞧見了嗎?陳獵戶家的新媳婦兒,那長相,真真兒水靈。”
“長得水靈有什麼用?用不了多久還不是要當寡婦。”
“聽說陳獵戶為了給兒子衝喜,花了二十兩呢,夠一家子過兩三年了。”
“天呐!他可真舍得,那麼個病秧子,遲早要死的,何苦費這銀子?”
“要我說,他這輩子算是栽在這病秧子身上了,死了老婆,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汪!汪汪!!”
大狼狗猛地往那邊撲過去,引來一些慌亂的尖叫聲,牛大喜輕聲招呼著正大發神威的狼狗:“大黃,別鬧。”
幾個長舌婦人看過來,都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唇紅齒白的小姑娘長得真好看,就是從前沒見過。
再一看衝在麵前的狗,才反應過來這就是陳獵戶家的衝喜兒媳。
牛大喜對著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老嬸子笑了笑,斯斯文文地道歉:“嬸子,真是對不住,大黃平常不這樣,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汙穢話,一下子就急了,您多擔待。”
那老嬸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半天才梗著脖子應了一句:“畜生就是畜生,聽不懂人言。”
“是呢,大黃就是條狗,估計是聞到了臭味兒就以為這裏有屎呢。”
牛大喜說完就轉身往回走,氣得那老嬸子在原地不停跺腳。
陳平安卻盯著大黃非常不解,這狗一向不親近人,怎麼剛見到大喜就這麼聽話了,指哪兒打哪兒,比見到把它一手養大的爹都乖順。
他剛剛看得清清楚楚,是牛大喜先摸了大黃的腦袋努了努嘴,大黃才衝出去的。
快到陳家院門口的時候,他連想事情的力氣都沒有了,隻想坐在地上不動彈。
牛大喜輕歎一口氣,在他麵前蹲了下去:“上來吧,我背你。”
“不,不必。”陳平安連拒絕的聲音都隻剩下氣音了。
“你不用覺得丟人,太陽這麼曬,你停在這裏容易中暑,況且我還要趕回去做飯,不好耽誤時間。”
想了想,她說了句顧全陳平安麵子的話:“今日你已經走了不少路,身子一時不習慣也很正常,來日方長。”
陳平安不想中暑後給家裏增加麻煩,也不想家裏人回家之後沒飯吃,掙紮之後極為拘謹地壓到了牛大喜的背上。
她的身子單薄卻柔軟,少女的馨香從她的脖子那裏幽幽地傳出來,惹得他不自在地往右邊側了側臉。
此時的二人都不知道,隻不過出門一趟,牛大喜就已經有了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