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屋還是那個老屋，坐北朝南的，後門出去一點，坡下就有條小河，西去幾十裏，可通紅湖，可下漢口。東去幾十裏，是一個更大的東支湖。

小叔上月才結婚，去嶽父家幫忙去了。爺爺在躺屋裏休息。

楊柳招呼了下她爺爺，百感交集。她掛了，爺爺還活著，活到九十多了，都還精神著，自己洗衣服做飯。此時，更是精神著，勝在一輩子心態好，不急不躁的，溫溫和和的。

柳桂枝指了指屋邊的小樹林，讓楊柳拿兩個椅子過去，她拿了把蒲扇，搖著朝外走。

小樹林裏，河風習習，大中午的，也沒什麼人。楊柳坐她奶的對麵，摸著她有點枯瘦了的左手勸道：“奶奶，以後少喝點酒，爭取多活些年，以後我掙錢了，帶你去享福。”

她奶酗酒，就在這一年的臘月，喝了酒，半夜睡過去的。她不知道，她重回來，能不能阻擋命運的變軌。

“好，三兒乖，說說吧！你今天怎麼回事？”柳桂枝飽經風霜的眼瞼，盯著她最愛的孫女，溫和的開口。

“奶，蒼天在上，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不信不要緊，但得照做，因為都是真的。”楊柳左右瞧了下，盯著她奶的臉，認真地說。

別的人可以不信，她奶她是完全可以信的，精明不失善良的老太太。

柳桂枝被她的話唬住了，楞楞地點頭。

楊柳於是緩緩地講了以後幾十年的事，聽到她說自己生孩子活活死了又穿過來的事，丟下蒲扇，抱著楊柳傷心地、卻又小聲地憋著哭了起來，“三兒啊！我的乖乖誒，你可遭罪了，那狐狸精咱不要，不要。”

楊柳想到自己前世憋屈無用的人生，也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對她奶說：“奶，以後不要喝酒了，三兒求你多活幾年，我要你陪著我。”

她喜歡她奶，感覺還勝過她媽。主要是她媽的脾氣像爺爺的，一輩子老好人，溫溫和和的。而她像她奶的脾氣，急躁，卻又善良。但她沒有她奶能幹。

“好，我聽我的乖乖的。”柳桂枝放開她，卻不放開她的手，紅著眼睛，搖著蒲扇，又細細地問了好些別的事。

楊柳事無巨細，都告訴了她。

柳桂枝從舊社會過來的，活了六十多年，啥沒見識過，信則有，不信則無，孫女的話，她咋不信。

“咋回事？三兒來了，你不是該高興嗎？咋祖孫倆還哭上了？”楊鐵林睡醒了，搖頭蒲扇從屋裏出來，看她們。

“哪哭了，我們高興。你這老頭，喜涕而泣，不知道嗎？去塘裏采些藕帶，三兒你今天就在奶這裏吃晚飯，奶做好吃的給你吃。”柳桂枝一邊回老頭，一邊拍著她乖孫的手囑咐她。

她這個乖孫一直又勤快又聽話，又乖巧懂事，就是太老實了，希望這次再回來，能像她一樣，潑辣強悍一些，起碼不讓人欺負了去。

“好，我就這陪你們。”楊柳抹了下眼睛，高興地笑了。真好，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