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清亮的新月掛在了天際,閃著幾顆寒星,令長夜顯得更加孤寂。兩匹快馬在洛陽城郊的山路上奔馳,揚起了一陣陣煙塵。這兩匹快馬一黃一黑,雕鞍華貴,神駿非凡。馬背上乘坐著一男一女,正在慌不擇路地連夜奔走。
男的年過二十,衣衫鮮麗,眉宇間隱隱迫出一股英氣,利鷹似的雙目環視著四周,滿麵焦急,十分不安。
女的是一位十八佳麗,發飾雖有些淩亂,但仍看得出她平時很會打扮。她頭挽著雙髻,少女般打扮。鮮紅的蝴蝶絲帶繞著雲鬢,在晚風中飛舞。月光照在她的芙蓉臉上,隻見她秋水無光,東張西望。她的懷中還裹著一個用黃緞布包裹的繈褓嬰兒,那嬰兒雖剛滿月,卻長得玉雪可愛,他正在甜夢之中,並不知前路竟是如此的凶險。
這對青年男女,像是年輕的夫妻,又似是私奔的情侶,他們神情慌張,惹人懷疑。當他們走到一條三岔路口時,被一隊埋伏了很久的官兵截住。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從皇宮逃出來的蓋鳴淵與樂萍兩人。
為首的官員是一個年輕的將領,銀白色的鎧甲在月光下發出冷森森的寒光。正是洛陽總兵種師道。
蓋鳴淵見前麵有伏兵,臉色頓時變得鐵青。說道:“樂萍,我去引開他們,你乘機逃走。”
樂萍驚惶失措地道:“鳴淵,這如何使得?”
蓋鳴淵低聲道:“倘若我不死,咱們在林家村接頭。”道完,他撥出了寒光閃閃的大刀,衝了上前。
種師道也是個行家,輕巧地避開了他的攻勢,亮出了兩支寒光閃閃的長劍。說道:“蓋鳴淵,還不束手就擒?”
蓋鳴淵叫道:“種師道,是本官將樂萍誘騙出宮,請看在同僚的份上,放她一條生路。”
種師道道:“擅自誘拐宮人離宮,罪大當誅,隻要你們棄劍投降,下官可在劉皇後的麵前力保你們的性命。”
樂萍慘笑道:“種將軍,劉清菁心狠手辣,眾所周知,嬰兒無辜,請種將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網開一麵,留他性命。”
種師道道:“你們可知律法難容?須知後宮佳麗三千,盡屬君王,連儲君和王孫都不敢造次,你們私相往來,冒瀆君王,那可是誅連九族的大罪。何況,你們還敢帶這孽子出宮,更是罪加一等。”
蓋鳴淵道:“縱然難逃一死,也要拚過魚死網破。”
種師道道:“皇上驚聞你們逃離皇宮,氣得當場病倒,湯藥無效,無法主持大局。劉皇後頒下懿旨,要活捉你們回宮。隻要你們迷途知返,劉皇後承諾會向皇上請旨,為你們賜婚,你們也不必亡命天涯了。”
樂萍苦笑道:“奴婢八歲入宮,在隆裕宮侍奉向太後已有十年,劉清菁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禁宮爭寵,本屬平常,但卻不應將陰謀較量。殘害皇嗣,加害嬪妃,劉清菁手上沾過多少血腥?若非她在後宮興風作浪,皇上又豈會遲遲未有子嗣?禁宮黑暗,插翼難飛,好不容易逃離了,縱然葬身在洛陽,我也不再回那個人間地獄。”
種師道道:“宮娥無知,蓋大人是禦林軍大統領,應當知道當中的厲害。”
蓋鳴淵道:“本官就算拋棄前程,犧牲性命,也要保住樂萍和這個嬰兒。劉清菁的美意,請恕我們無福消受。”
種師道道:“劉皇後口諭,倘若你們冥頑不靈,格殺勿論。她已請得聖旨,調動了十萬禁軍,將洛陽城重重包圍,不會讓你們活著離開。”
樂萍冷笑道:“這才像我侍奉過的劉清菁。”
種師道道:“既然你們執迷不悟,就休怪本將軍手下無情了。”
蓋鳴淵是大內第一高手,禦林軍大統領,身手自是不凡。他舞動著柳葉大刀,猶如長風破浪般殺了過來。種師道連忙一招“雙鳳朝陽”相迎。十幾招過後,種師道漸漸有敗跡。
樂萍隻是後宮的宮女,縱然曾經得過蓋鳴淵的指點,武功根基卻未紮穩,又如何是這些經過演習的禁軍的對手?種師道口上雖不說,卻有心放她脫險,守衛也相當疏鬆。片刻之後,她殺出了一條血路,催馬落荒而逃。
種師道見蓋鳴淵英勇,下令眾將士將他圍在了核心。雙手尚且難敵四拳,更何況他一人力拚千軍萬馬?久戰之下,漸漸力不上支,他躲閃不及,左肩中劍,泊泊鮮血狂噴了出來,幸而未傷到要害,連忙自行點穴止血。
眼下險象環生,種師道一招“雙龍戲珠”展出,雙劍直刺向蓋鳴淵。蓋鳴淵負傷,用盡全力,一招“排山倒海”打去,大刀擊中了種師道的前胸。隻聽見:
“當--”的一聲,
種師道的護心鏡被擊中,頓時碎片四射,彈飛出幾丈開外。蓋鳴淵用力過猛,傷口再度裂開,他當場軟倒在地,不能動彈。
又一位年輕的將士從禁軍中閃出,舉起了長劍,向蓋鳴淵的前胸刺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截柏枝疾了過來,快如閃電,那人的長劍被柏枝打中,脫手落在地上。
一條青影兔起鶻落般佇立在禁軍之中,他身形之快,令人咋舌。來者是一位二十七、八的青年,頭裹青巾,穿著一件青色的儒衣,寬頭廣額,劍眉高挑,器宇非凡,俊目生彩,是位極其俊朗的人物。
那將士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正是禦林軍白旗校尉萬嵩。
蓋鳴淵死裏逃生,睜開了雙眼,說道:“請恕蓋某眼拙,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青年男子淡淡地道:“本座姓李,草字英傑。”
蓋鳴淵道:“原來是聯英盟的盟主‘水坎劍’李大俠,素仰大名,如雷貫耳。”
萬嵩道:“朝廷在緝拿欽犯,本將軍奉勸李盟主不要多管閑事。”
李英傑仍然淡淡地道:“路見不平,撥刀相助,這趟閑事,本座是管定的了。”
萬嵩大怒,舉劍向李英傑衝去。李英傑微微一閃,右手食指彈出了一顆石子,萬嵩躲閃不及及,被打中了“足三裏穴”,頓時身子一軟,跪倒在地上。
種師道護心鏡被擊碎,也受了很重的內傷,他見萬嵩敗陣,又念在與蓋鳴淵同僚的份上,順水堆舟地賣個人情,說道:“蓋鳴淵,蘇州知州劉甘己被滿門抄斬,黃旗校尉柴硼和青旗校尉郭疊正領著五千禁軍埋伏在那兒,量你也不敢前去。”
蓋鳴淵是聰明之人,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蘇州是絕對不能再去,隻得另作打算。他感激地看了種師道一眼,在李英傑的掩護之下,星夜催馬逃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且說樂萍,連夜逃脫,己到了林家村的村口。這時天色己經漸漸放亮,黎明的曙光輕照著大地。樂萍懷中的嬰兒從夢中驚醒,啼哭不已,己經是到了嗷嗷待哺之時了。她連忙翻身下馬,邊走邊哄繈褓中的嬰兒。
從村頭的一間農舍中走出了一位黃衣少婦,她梳著個尋常的發髻,頗有幾分姿色。她懷中也抱著一個男嬰,她是聽到了嬰兒的哭聲,才從屋裏走出來瞧瞧的。
樂萍頓時大喜,向她行了一禮道:“姐姐萬福。”
村婦還了一禮道:“妹妹不必多禮,我叫白芳。”
樂萍微笑道:“這嬰兒餓壞了,望白芳姐姐行個方便,給他點奶吃。”
白芳微微一笑道:“這不是妹妹的孩子?”
樂萍臉色一紅道:“小妹那有這個福氣?”
白芳心腸很好,連忙請她入屋,將嬰兒喂飽之後,還給了樂萍。笑道:“這孩子俊美異常,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樂萍吱唔地道:“是......是我姐姐的孩子。”
白芳道:“令姐去了那兒?”
樂萍道:“她......她去世了。”道完,她放下了一錠銀子。
白芳道:“原來是個可憐的孩子。妹妹來到林家村,是找人嗎?”
樂萍道:“對,我要找一個叫林臨的人。”
白芳白了她一眼道:“那是拙夫,妹妹找他幹嘛?”
樂萍笑道:“原來是林大嫂,真是太巧了,是林臨的師兄約我來這兒等候消息的。”
白芳道:“妹妹認識蓋鳴淵師兄?”
樂萍道:“對,他稍後便到。”
正在此時,農舍中又來了兩個不速之客,正是鄺文雄與耶律瑩兩人。樂萍臉色驟變,機警地緊抱著懷中的嬰兒,右手暗握藏在袖中的匕首。
白芳卻毫無心計,笑臉迎上道:“兩位是問路的嗎?”
耶律瑩行了一禮道:“我們連夜趕路,又餓又困,想向大姐討點早膳。”道完,她也放下了一錠銀子。
白芳熱情好客,親自端來了一鍋米粥,幾碟幹菜,邀請他們用膳。樂萍見兩人不是朝廷追兵,當下放下了警惕,將短劍收了回去。
少頃,蓋鳴淵也來到了這兒,他與鄺文雄原是舊相識,此刻相見,雙方都驚喜萬分,籲長問短了起來。
用過了早膳之後,四人都焦急趕路,紛紛向白芳辭行。白芳將蓋鳴淵苦苦挽留,無奈蓋鳴淵不敢多留,一再堆辭。
白芳剛送走了四人,迎麵又來了一匹快騎。來者身穿一件杏黃色的長袍,是個年輕人。正是她的丈夫“索魂書生”林臨。當林臨從白芳口中得知蓋鳴淵己經離開的消息後,直氣得急跺雙腳。原來,他為求高官厚祿,不惜與蔡京勾結,已經將蓋鳴淵的行藏告知了蔡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