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染空,如胭似粉,顯然己是黃昏來臨。蒼山翠疊,如藍似靛,被霞光映得絢麗多姿。洛陽城外山花開放,姹紫嫣紅,遊蜂對舞,戲蝶翩躚。
在城郊的山林中,有一位身穿綠色長袍的青年男子,正往洛陽城內匆匆趕來。他約摸二十五歲,金冠束發,漢裝打扮,天庭飽滿,相貌不俗。此人雖身穿漢服,卻是契丹貴族南院大王耶律和魯斡之子耶律延祥。豈料他未走出山林,卻被一夥人截住了去路
來者是一群胡人,當中有一位三十來歲的虯須男子,穿著一件繡有海東青圖案的灰色長袍。不是別人,正是女真完顏部的頭目,名叫完顏晟,女真名為吳乞買。
吳乞買大喝一聲道:“耶律延祥,還不快快上前受死?”
耶律延祥有急事前往中原,在雁門關時就被這夥人盯上,沒料到換上漢服之後,仍然擺脫不了他們的視線,被踉蹤到了洛陽。
耶律延祥哈哈大笑道:“吳乞買,我們又見麵了,你們不辭千裏關山追蹤到此,就隻為要取吾的性命?”
吳乞買道:“交出銀牌,可饒你不死。”
原來,女真族東邊瀕臨大海,那裏盛產名貴的北珠。開封貴族奢侈無度,皆以契丹族的北珠為貴,其實真正出產北珠的卻是女真。
遼國為了從宋國換得大批有用的貨物,年年都派出官員前來濱海地區掠奪珍珠,所經之處,女真都不堪其撓。遼國的使臣持著手中的銀牌,直接下令向女真索取海東青,他們放出海東青,擒殺天鵝,即可獲取珍珠。
那些使臣自持是“銀牌天使”,不但索取海東青,而且每晚都要有婦人“薦枕”。隻要是他們看中的女人,不論是否有丈夫,或者是尚未出閣的姑娘,都要侍寢,致令女真族人不堪忍受。
遼國將女真通往東海之濱的這條路稱為“鷹路”,為了這條“鷹路”,雙方多次發生激戰。遼國在完顏部的幫助之下,才得以“鷹路”暢通。但自烏雅束擔任女真節度使後,完顏部便漸漸欲擺脫遼國的掌控。
喜得耶律延祥孤身上路,吳乞買覺得有機可乘,才會遣人追蹤,意為掠奪銀牌。
耶律延祥冷笑道:“本王不交又如何?”
吳乞買遍:“那就休怪屬下無情了。”他一聲令下,十餘名胡人蜂湧而上,將耶律廷祥圍在核心。
完顏部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覷,這十幾人當中,又以完顏宗翰(粘罕)、完顏希尹(穀神)的武功最高。耶律延祥孤身奮戰,漸處下風。
完顏希尹喝道:“若再不交出銀牌,休怪我等不念舊情。”
耶律延祥來不及招架,背部被完顏宗翰的彎刀所傷,泊泊鮮血溢了出來。不待他有喘氣的機會,完顏希尹的金錯刀落下,向他的脖子劃去。耶律延祥無法躲閃,隻得閉目待死。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朵鮮紅的石榴花飛出,彈落了完顏希尹手中的彎刀。
一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從天而降,婉若玉女下凡,落在了眾人的麵前。她穿著淺紫色的紗裙,裙裾下繡著一排青黃相間的孔雀翎。明眸似水,美發如雲,左鬢上斜壓著一支鑲著紅寶石的榴花珠釵。
完顏希尹見她衣飾華貴,豔光照人,疑是仙女臨塵,不禁怔住了。眾胡人也大吃了一驚,全都停了下了手。
紫衣少女閃了過去,為耶律延祥點穴止血,說道:“大哥,你怎麼孤身一人來到中原?”
耶律延祥苦笑道:“瑩妹,父親因思念你們母女,不慎染了病,我是來找你們回去的。”
紫衣少女道:“大哥來遲了一步,母親己經去世了。”
耶律延祥大驚道:“母親已經去世了?”
紫衣少女道:“不錯,月前己經鬱鬱而終了。”
吳乞買很快回過了神來,長笑道:“原來姑娘是南院大王的千金,難怪長得如此美豔,今曰我等人也要,銀牌也要,誰能活捉這美嬌娘,重重有賞。”
紫衣少女冷笑道:“就憑你們?”道完,她抽出了腰間的長劍,但見寒芒迫人,冷氣森森。
完顏希尹見識多廣,當下臉色微變,脫口而出道:“地坤劍?姑娘就是名震江湖的‘地坤劍’耶律瑩?”
紫衣少女道:“正是本姑娘。”
完顏希尹當下大呼走眼,想不到這個千嬌百媚的少女竟是“地坤劍”耶律瑩。她能以飛花傷人,其武功更在耶律延祥之上。
完顏宗翰道:“江湖狂言,想必也是浪得虛名,先吃大爺一刀。”道完,他舉刀向耶律瑩斬去。
耶律瑩連忙避開了險招,一招“雲燕三現”招架,地坤劍切金斬玉,乃是神兵利器,十餘招過後,完顏宗翰手中的彎刀被斬斷為兩段。
完顏希尹淡淡地道:“耶律姑娘是契丹郡主,怎會如此精通中原的武功?”
耶律瑩道:“先母是漢女,我自幼在中原長大。”
完顏希尹道:“原來如此,難怪耶律姑娘溫婉可人,清麗脫俗,沒有半點朔外女子的影子。”
耶律瑩再次與完顏希尹交戰,他比完顏宗翰更為沉靜,暗避過鋒芒,二十招過後,仍未見敗跡。耶律瑩借助削鐵如泥的寶劍,逼得完顏希尹隻有招架之功。她也無心戀戰,發出了一個煙霧彈後,帶著耶律延祥逃走。
吳乞買撥開了煙霧後,怒罵道:“居然讓他們跑了。”
完顏宗翰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耶律延祥背部受了傷,想必逃得不遠,追上去還來得及。”
吳乞買道:“粘罕此言不差,傳令下去,分頭尋找。”
兄妹倆果然沒走多遠,又被追兵跟上,為了避開胡人的追蹤,兩人躲在了草叢之中。跟來的是兩個莽漢,四處瞧瞧後向東邊繼續尋找。
少傾,完顏希尹順著草叢中的血跡,也找到了這兒,一步步地向草叢走近。兄妹倆自知躲不過,索性站了起來。
正在此時,一位藍衣男子從草叢裏竄出,攔住了完顏希尹。他膚色黝黑,雙目炯炯有神,相貌平庸,裝束樸素,長得甚是槐梧。
耶律瑩臉露喜色道:“表哥?”
耶律延祥道:“他就是舅舅唯一的兒子鄺文雄?”
耶律瑩道:“正是,隻可惜舅舅也不在了,梅嶺中隻剩下我們相依為命。”
完顏希尹微怒道:“閣下是誰?”
鄺文雄道:“人稱‘澤兌劍’。”
完顏希尹道:“原來是‘澤兌劍’鄺文雄,久仰大名。”
鄺文雄冷笑了兩聲,隻見遠處又有一年輕男子,押著吳乞買來到了這兒。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好友方臘。
完顏希尹大驚道:“休傷我吳乞買叔父。”
鄺文雄道:“本座隻要表妹能安全離開。”
完顏希尹道:“有話好說。”
鄺文雄與方臘交換了位置,用長劍架住了吳乞買的脖子,喝道:“讓開。”
吳乞買道:“穀神,讓他們走。”
鄺文雄道:“方臘兄,你與我表妹他們先走。”
三人先走了一步,鄺文雄押著吳乞買,離開了僻靜的山林後,將其擊昏,然後催馬而去。
回到了梅嶺,鄺文雄方才得知耶律延祥是姑姑的長子,他的表兄。
在耶律瑩的悉心照料之下,耶律延祥背部的刀傷很快就痊愈了。但兄妹兩人仍然隱瞞著真正的身份,鄺文雄隻當他們是一般的遼人,並未加以深究。
耶律延祥給亡靈上香後,便要帶上耶律瑩回關外。耶律瑩自幼在梅嶺長大,仍未想回去,耶律延祥隻得作罷。為了預防完顏部再來偷襲,表兄妹親自將耶律延祥送到了雁門關,才依依惜別,回返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