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辛夷跟著靖陽帝身邊的貼身太監祥公公走進勤政殿,一見到靖陽帝就先行禮:“長寧見過皇上。”
靖陽帝放下手中的筆,親自起身走到君辛夷的麵前,將她扶了起來,溫柔道:“辛夷終於肯出門見人了,我還擔心你一直沉湎於父皇去世的悲痛中。”
“是辛夷不懂事,讓皇上擔憂了。”
君辛夷任由靖陽帝拉著她坐到了榻上,聽到他問:
“棲霞宮可還滿意?”
“滿意。”君辛夷羞澀一笑,“長寧可喜歡了,今天是特意來找皇上謝恩——不過福公公說棲霞宮未免太過奢華,恐怕容易惹是非。”
“朕說過,待你如父皇在時無二,你是來儀國唯一的公主,自當過金尊玉貴的生活,誰敢在你麵前胡說,朕定會好好教訓他。”靖陽帝說道,“你我之間無需那麼客氣,依舊喊我為皇兄便是。”
靖陽帝對君辛夷的生疏很不滿,之前讓他抱著上馬車時的理直氣壯都跑哪去了?
“遵旨,皇兄。”君辛夷從善如流的改口,眼睛一瞥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小桌案,驚訝道:“這個桌案居然還在。”
“這是辛夷的東西吧?”
君辛夷點點頭,“以前父皇批閱奏折時,我就會在那張桌案上學寫字,隻不過我寫得不好,常常惹父皇生氣。”
“朕瞧見了。”
靖陽帝拿出一疊紙張,上麵的字跡歪七扭八,全是君辛夷的鬼畫符,惹得君辛夷羞紅了臉,撒嬌道:“皇兄怎麼會有這些!”
“父皇好好收著呢。”
靖陽帝翻出這些東西時也驚訝先帝對君辛夷的寵愛,就連她寫的字都仔細收在多寶閣上的盒子裏。
一提到永平帝,君辛夷臉上的笑就收了起來,麵上浮現出明明白白的難過。
這要換了旁人,哪裏敢當著新帝的麵流露出對先皇的依戀與不舍,可君辛夷的反應恰好說明了她的赤子之心,反而惹人憐愛。
靖陽帝自知失言,趕緊轉移話題:“朕挑了一些字帖給你臨摹,皇家的公主可不能寫出這樣狗兒爬的字。”
君辛夷正要謝恩,又聽靖陽帝道:“你也如以前一般坐那張書案,朕親自監督你。”
他這是打算將“待你如父皇在時無二”貫徹到底了。
君辛夷拿著字帖坐回了書案前,本以為靖陽帝拿了字帖是讓她自己練習,結果沒想到靖陽帝直接在她身旁坐下了,十分有耐心地一點點給她講解。
甚至在君辛夷不明白的時候,握住她的手一筆一畫地教她如何行筆。
君辛夷被靖陽帝抱在懷裏的悉心教導的時候,偷偷抬起頭看見他的側臉,感覺又看見了父皇。
她眼眶一熱,兩滴淚珠砸到了宣紙上,泅出兩團水霧。
靖陽帝歎息一聲,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從這日起,君辛夷每日下午都會到勤政殿習字,而靖陽帝也真的做到了衣食住行樣樣都仔細過問,卻又不會強加自己意願,基本都順著君辛夷的意思來。即便二人有了分歧,他也是溫聲勸導,連句重話都不曾說。
君辛夷也一點點放開自己,不再是謹慎拘謹的模樣,有時也敢大著膽子和靖陽帝撒嬌唱反調。
在君辛夷的字初見成效時,趙皇後的肚子終於發動了。
趙皇後也是頭胎,從下午一直拖到晚上都生不出來,殿內的哀嚎也從中氣十足一直到奄奄一息,要不是幫不上忙,靖陽帝都想衝進去替趙皇後生。
君辛夷也是被靖陽帝從勤政殿帶到了鳳儀宮一起等著,眼看著一盆盆的血水從殿內端出來,靖陽帝和君辛夷兩人的臉都嚇白了。
“太皇太後駕到!太後駕到!”
太皇太後在德康宮等了老半天也等不到消息,幹脆直接到鳳儀宮等,路上還碰到了何太後,二人一前一後進門,太皇太後就看見了和靖陽帝並排站在一起的君辛夷,免了二人行禮,沉著臉看著君辛夷道:“她怎麼在這?”
“女人產子本就是一腳踩在鬼門關,皇上還讓她在這,也不怕送皇後一程。”
太皇太後的話極其難聽,君辛夷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差,靖陽帝眉頭一皺,“皇祖母,這話太重了。”
何太後雖然早知道太皇太後不喜君辛夷,卻沒想到她老人家居然當麵說出這樣的話,隻不過這是她們之間的事情,張太後可不想牽扯進去,自己走到一旁等著去了。
太皇太後冷哼一聲:“天星觀來送信時哀家可就在旁邊,聽得一清二楚,這話重不重哀家心中有數——倒是皇上可要為皇後考慮,有些不祥的閑雜人等還是趕緊趕出去為好。”
君辛夷抿著小嘴泫然欲泣,可她忍住了,起身對太皇太後和靖陽帝二人行禮,“皇祖母,皇兄,辛夷先告退了。”
若是平常,靖陽帝肯定會好好安慰君辛夷,可他此時的身心都放在了趙皇後身上,隻好叫來貼身太監送君辛夷回棲霞宮。
君辛夷坐在小轎上,望著夜幕中的滿天星辰,心中委屈卻仍暗暗許願:“父皇,母妃,你們若在天有靈,可一定要保佑皇嫂平安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