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君辛夷在收到搬離永延宮的指令時，什麼反應都沒有，直接讓福公公指揮宮人收拾東西。

福公公放棄了禦前行走的機會，找靖陽帝求了恩旨，到君辛夷的身邊服侍，用他的話來說，先帝駕崩，他本該隨先帝而去，如今苟延殘喘，就是想照看長寧公主長大成人。

靖陽帝感念他的忠心，便允了他的請求，於是福公公便到了君辛夷的身邊服侍。

福公公先安排下去，怕小公主心裏難受，還特意寬慰了幾句，不料君辛夷卻道：“我能住永延宮是因為先帝疼愛，即便皇上現在不提，過段時間我也會自己提出搬走，免得遭人口舌。”

“公主聰慧，棲霞宮是公主母妃生前的宮殿，皇上還特意讓工部的人仔細修整好了才讓公主搬過去，真真是疼愛公主。”

福公公先稱讚了君辛夷，要不是看見她不停絞著裙子的手，福公公都要被她無所謂的模樣給騙了過去。

頭頂上換了一片天，鳥兒不敢舒展羽翼自由飛翔，不安地守在窩裏，現如今連原來的窩都不能待了，隻能故作堅強藏起心中的委屈與驚惶。

福公公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幽幽歎了一口氣，忽然問道：“公主為何不與皇上親近？”

君辛夷沒有說話，心裏卻想，父皇和皇上是不一樣的呀，她可以對父皇撒嬌胡鬧，可皇上不見得會縱容她。

福公公直接點出她心中所想：“公主在害怕什麼？”

君辛夷睜著一雙烏黑的眼望著福公公，似乎在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公主不用害怕，先帝讓你親手交付玉璽，便是讓新帝承您一份情，隻要您不做出禍亂朝綱之事，新帝都要好好供著您，”福公公失笑，真怕小公主會因為自己的話變成無法無天的紈絝子弟，但他更想給惶惶不安的小公主一份底氣，“可這恩情，若一直不提，是會被忘記的。”

君辛夷咬著唇，小聲反駁道：“父皇說過，不能挾恩圖報。”

“我的小公主喲，你可別小看了帝王心術，”福公公打定主意今天要大逆不道一回，將一些暗地裏的東西掰碎了講給天真的小公主聽，“公主越是無欲無求，皇上就越會在心裏想，她一直不提是想要什麼呢？以後會不會讓我為難？會不會挾恩自重？”

“如果小公主大大方方，想要權，就讓皇上給您權，想要財，便讓皇上給您千金萬兩，將喜怒嗔癡擺在明麵上，反而能讓皇上放心大膽地寵您——況且，您的背後還有離原國在呢。”

二人說著話，宮人已經將偏殿內的君辛夷用慣了的東西盡數移到了棲霞宮中。

重修後的棲霞宮布局未變，前殿後寢，東西皆有配殿，朱牆黃瓦，雕梁畫棟，中央是一大片寬敞的庭院，草木扶疏，飛簷亭閣，一步一景，比原先更加豪華與精美。

君辛夷驚訝地張大了嘴，福公公卻一臉意料之中，“您瞧，來儀國與離原國一日不斷交，公主的帝王恩寵也不會斷，您不必小心翼翼，相反，您當是這皇城中最肆意的人，這輩子的康莊大道已經鋪在腳下了，公主大步邁出去便是。”

小公主仰起頭，四四方方的朱紅色宮牆圈起了一小片湛藍的天空，一群鳥兒從屋簷上飛起，直衝雲霄。

“從皇陵回來後，公主似乎都沒有去和皇上請安——不如就今日吧，順道找皇上謝恩。”

君辛夷喚來宮女給她梳洗，在梳頭的時候，光可鑒人的銅鏡映出她的臉和半個身子。

小小的一隻，纖弱的好像初春枝頭上的辛夷花，一陣風吹來就能讓她凋落。

可我不是花。

君辛夷的眼裏，惶恐與害怕逐漸褪去，隻留下屬於皇家公主的驕傲與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