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轉眼就到了春分之日。

時下重農，每到今日，天子親耕，後妃親蠶。以示皇帝重視農耕，體恤百姓，同時也向上蒼祈福，希望來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除了天子之外，皇家貴族，朝中要員及其妻子，也要一起伴駕下地。

今年親耕，永平帝也帶上了君辛夷，按理來說，君辛夷還是幼童，是不用參加這種活動的，但永平帝做出的決定，無傷大雅就不會有人質疑。

君辛夷和永平帝同坐一車，永平帝正閉目養神，君辛夷悄悄掀開窗簾的一角，偷偷往外瞧。

長街兩側店鋪林立，茶樓，酒坊，當鋪無所不有，空地處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可見平日裏的熱鬧景象。

隻不過現在很是安靜。

禦駕滾滾碾過青石磚，百姓跪了一地，頭都不敢抬起，唯恐觸怒貴人，君辛夷隻能瞧見一個個腦袋，頓感無趣，放下簾子坐端正。

等皇帝的座駕走遠了，長街又恢複了往日的人聲鼎沸。

“好看嗎？”永平帝睜開眼，問君辛夷道，顯然君辛夷方才的小動作沒能瞞過他。

“不好看。”

君辛夷搖搖頭，她想看的是百姓平日裏的吃喝玩樂，百姓給她看的是對皇權的恭敬與恐懼。

永平帝笑著摸了摸君辛夷的頭，卻說：“這是最好看的——京城繁華，百姓安居，皇權穩固，沒有比這更好看的景色了。”

君辛夷一臉懵懂，永平帝也不解釋，隻對她說：“辛夷，父皇希望這樣的美景，能一直留在來儀國中，你要替父皇好好守著它。”

“這樣父皇會開心？”君辛夷的眼裏滿是永平帝的身影，她認真地說：“隻要父皇開心，那辛夷就去做。”

一直是永平帝對她好，難得發現能讓永平帝開心的事，君辛夷美滋滋地認為自己也能為父皇分憂了，鄭重地對他承諾：“辛夷會讓父皇一直能看見父皇最愛的景色。”

孩子的眼清澈不染纖塵，看得永平帝心裏一燙，大手從君辛夷的頭上下移，蓋住了她的眼睛，“辛夷，可不要食言。”

“皇上，禦田到了。”

福公公掀開車簾，永平帝率先走下馬車，再回過身來親自將君辛夷抱了下來，放在地上。

君辛夷第一到農田之中，瞧什麼都新奇，永平帝將外袍脫下，裏麵是便於活動的衣裳。

下田之前，永平帝先率領眾人祭祀神農炎帝，之後拿起牛鞭，第一個下地，驅趕著耕牛將凍了一個冬天的土地翻開，等他動手後，其餘人也緊跟著勞作。

很快就呈現出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君辛夷人還沒有鋤頭高，自然不用下地，一開始還乖乖站在田埂邊看，很快就邊田間地頭的春花吸引了目光。

野花稀疏，一朵朵不過指甲蓋大小，顏色各異，比不上禦花園精心飼養的名貴花種，自有一番野趣。

君辛夷采了紫色又想要藍色，見了白色也覺得淡雅，有的花枝柔軟，小手一掐便折下，有的卻韌勁十足，她費盡吃奶的力氣，憋紅了臉也沒能揪下來，反而摔了一個屁股墩。

“咳咳。”

一陣輕咳從頭頂傳來，君辛夷循聲望去，隻見樹杈之上坐著一個穿著黑色錦衣的六七歲的男孩，他臉上稚氣未退，可眉目清俊，此時正捂著嘴輕輕咳嗽，隱約能聽出他壓抑的笑聲。

“你是何人？”

禦田周圍都有士兵把守，也不知道這個黑衣男孩是從哪裏跑來的。

君辛夷故作淡定地從地上爬起，臉上卻染上了被人看到窘迫的紅暈，瞪著濕潤的雙眸，氣鼓鼓地看著他。

黑衣男孩輕巧地從樹上躍下，雙手抱拳，一臉正色地對君辛夷行了個禮：“在下蕭衍，見過長寧公主。”

君辛夷壓根不知道朝重要哪位大臣姓蕭，正準備喊侍衛把這個人抓住盤問，就聽見福公公的聲音。

“長寧公主！”

“長寧公主，你怎麼跑這麼遠來了，快隨奴才回去，陛下正找你呢。”福公公小跑而來，氣喘籲籲對君辛夷說道，又看向黑衣男孩，“蕭公子，原來你在這兒，大將軍也在找你呢。”

“多謝公公。”蕭衍先對福公公道謝，然後手一展，請君辛夷走在前頭。

君辛夷自然不會客氣，就算在永平帝身邊，她也是與帝王並行，何曾走在過他人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