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條河穿村而過,錢家村本名河田村。
後來聚居在此的錢姓人家越來越多,河田村的名字就漸漸被錢家村給取代了。
村中除了錢氏,還住著穀氏等幾個小姓。
不過,不論是從人數多寡,還是對村中資源的把控上,幾個小姓都幹不過錢氏,幾代人下來,就形成了如今錢氏一支獨大的局麵。
應穀小滿的要求,黑子一路上都在幫助她“熟悉家鄉”,“回憶過去”。
穀小滿一邊在心裏感慨怪不得錢家在退親的事上敢那麼橫,一邊努力記著路。
邊走邊吃炒黃豆,說話間,二人已經走出不老遠。
一路上,他倆時不時也遇見幾個村民,可無一不是撇著嘴朝穀小滿指指點點,等到兩人走近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去,不敢當麵唾棄。
穀小滿點點頭,看來河神娘娘見她含冤未雪,命不該絕的話已經傳了出去。
黑子沒想這麼多,隻顧氣得漲紅了臉,不過他黑,也不怎麼能看出來。
“你說的山,可是前麵那座?”
眼見小黑子快憋不住了,就要跳出去把穀小滿那日對穀族長說的話全數抖落出來,穀小滿忙一把拉住他,抬手指向前麵一坐不高不矮的小山。
“咱們村兒附近就隻這麼一座山,除此之外,田地都是有主的,姐你說要挖野菜,也隻能去山上碰碰運氣了。不過阿娘說過,這山荒得很,不長東西。”
黑子聲音悶悶地答著話,麵上還殘留著幾分顯而易見的不忿。
昨日跟著黃氏去鎮上賣糧,穀小滿就留意到此處地形以平原丘陵為主,倒是水係四通八達。如此便可以推斷出,她如今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在南方。
一張北宋版的地圖迅速在穀小滿腦子裏鋪展開來,她伸手虛畫。
若這裏是江南路,那離汴京還算近,可若是運氣不好,地處兩浙路或是廣南路的話,那離汴京可就是千裏之遙了。
“咱們這兒離州府有多遠?”
穀小滿抬手眺望不遠處的小山,懷揣著忐忑,狀似不經意般問道。
“鎮上就能坐船去南昌府,順風的話,大半日就能到了。”
南昌府!
原來這裏對應的正是她那個時代的江西省,穀小滿鬆了口氣。
雖說南昌離汴京算是不遠不近,但好在此處水運發達,順著大運河,南來北往十分便捷。
來了兩日,總算是有了條好消息。
穀小滿心情大好,便順口點了黑子一句。
“傳閑話是人的天性,你越理會,她們反倒越來勁兒了。可若是你不理會,那些人自己都會覺著無聊,慢慢地也就淡了。”
在她那個時代,那些明星們不都是用“不回應”這招來處理應對各種質疑緋聞的麼?
見他若有所思,穀小滿又高看兩眼,這黑小子心裏也有幾分成算,倒不像表麵上那麼憨麼。
到山上轉過一圈,除了些板藍根、芥藍之類常見又不值錢的草藥外,穀小滿兩人並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
穀小滿有些失望,這山果如黑子所說十分貧瘠,就連樹木也少。
不過,其實這些也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若不是實在貧瘠,這山靠村子這麼近,也不會荒了許多年都沒有農戶來開墾了。
雖說沒搞到錢,不過套出來不少有用信息,此行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一半。
她指揮著黑子挖了些叫做馬齒莧的野菜,準備中午回去伴著吃。
“下山吧。”
黑子答應一聲,二人就往山下折返而去。
想著跑路的事心不在焉,剛走出十來步,穀小滿就被石塊絆了一下,差點兒摔下個小陡坡,黑子嚇了一跳,忙去拉她。
誰知等二人好不容易站起來,穀小滿卻嘖了一聲,甩開黑子的手,重新趴了回去。
她方才摔下去的時候,陽光打在一塊兒琥珀色的石頭上,晃得她眯了眼。
果然不錯!穀小滿咧開了嘴。
“怎麼了?”乍見穀小滿一通操作猛如虎,黑子原地瞪大了眼。
“若是我沒看錯,那崖上露出來一塊兒雄黃,”穀小滿往下一指,比劃了出臉盆大小的形狀,“不是說前幾日接連大雨麼,沒準就是那時候給衝出來的。”
黑子雙眼放光,雄黃雖比不上人參林芝,卻也是味還算值錢的藥材,主要是個頭大,能得了它,那就是一筆大大的收益!
他忙放下背簍,跟穀小滿趴到一處。
隻可惜那晶瑩的琥珀色看著近在眼前,卻任二人伸長了胳膊,還算怎麼也夠不到,最後連鐮刀都用上了,依舊差了一指的距離。
功敗垂成。
穀小滿眼冒綠光,路費就在眼前,她不甘心!
黑子更是性如貔貅,銀子就在腳下,他抓耳撓腮!
兩人原地打著轉兒,穀小滿咬咬牙,“此處是個陡坡,我且繞到前麵去,試試看從下麵能不能搬下這雄黃,你就在這兒守著。”
黑子連連點頭,說話間,穀小滿已經開始摸索著往小崖前麵繞。
待轉過一處急彎,眼前的視野逐漸開闊起來,抹了把汗正欲抬腳往前,不遠處卻傳來說話聲。
“姓沈的本就囂張跋扈,這回打了勝仗封了侯,怕不是尾巴更要翹上天了?”
“唉,誰說不是,這回他又獅子大開口,問朝廷討要糧草。為了給他籌糧,叔父這些日子吃住都在衙門,已經十幾日沒回過家了。”
有個年輕公子接了話,搖頭歎息的,他叔父便是這河田縣的縣令。
“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封侯,哼,就憑他一個寒門出身的,也配!”提起沈問行,一個雷公臉似的青年極其不屑,抬手拍在案上。
聽得此言,中間一位眾星拱月的紅衣少年懶洋洋轉動著手中酒杯,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麵上卻漫不經心。
“嗬。配不配的,沈問行都已經封了侯,若不是上麵壓著,就憑他的戰功,便是封王也足夠。”
怎麼盧十八幫姓沈的說話?雷公臉明顯一愣,卻也隻敢賠笑兩聲。
盧十八垂下眼眸,他的確也不喜歡沈問行那樣的莽夫,可更看不上這些人酸不溜秋,打算踩著沈問行揚名的嘴臉。
雷公臉被駁了麵子心有不甘,想了想,又指桑罵槐地罵起了金人。
“不是都說金人如何凶狠善戰,怎麼還是被姓沈的給打回了北邊?我看呐,金人也好,朝廷裏那些隻會哭窮的武將也好,不過都是浪得虛名,這才讓姓沈的白撿了大便宜!”
金人是否凶狠,其實眾人心裏都清楚,否則朝廷又怎麼會一直被壓著龜縮南方?
更不要說,沈問行這次斬殺了金人二皇子,那可是實打實的潑天戰功。
隻不過,在坐的或高或低都是世家出身,讓一個寒門出身的沈問行屢立戰功,威勢直逼六大世家,麵子上的確不怎麼掛得住。
一時間沒人吭聲,氣氛過於沉悶。
好死不死的,穀小滿在這時候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