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巷子頭早上說著許鏡清酸話的那對夫妻正開著窗玩晚飯，今晚婆娘燒的鹹菜炒肉絲，男人勉強吃了兩口就被巨鹹且有股怪味的菜，要是平時他也能忍，可今天窗戶裏飄來了濃鬱的羊肉香和豬肉鮮香，一對比之下他更難下咽。

“你這菜做的太難吃了，一天到晚在家裏啥也不做，怎麼連頓飯也做不好！你瞧瞧人家許鏡清，一個沒經驗的大學生做的都比你好！”

女人本就被香味勾得饞蟲作祟，這會聽到男人的指責，當即扔下碗筷罵道：“不愛吃就別吃！老娘還不想伺候呢！賺不到幾個錢，還天天在這和我擺什麼大爺的譜！”

“不可理喻！”

男人也摔了碗筷騰地一下站起來，抬腳就往外走。

“走啊走啊，有本事你一輩子別吃我做的飯，你要吃那小丫頭片子做的，你自己花錢去買啊！”

許鏡清一路“突突突”，紅色綢布上的黑色字跡隨著風吹若影若現，仔細一看上麵豎著寫了兩個遒勁有力的草書——尋味；在“味”字下麵還有一個奇怪的圖騰模樣。

許四寶蹲在三輪車的灶台上，望著那個招牌心中很感慨。

“你怎麼起了這個名字。”他低低地問了一聲。

“啊？”開起快車來風太大，許鏡清有點沒聽清楚。

許四寶隻好扯開喉嚨又問了一次。

“你不是說過，人生百味，你希望每個吃過你做的菜的人都能在找到自己生活的意義麼，所以我就起了這個名字。還有啊，下麵那個圖騰是你衣服上的，可以用吧。”

許鏡清一邊跟著手機導航開車，一邊隨意解釋道。

等了半天她都沒聽到老頭子的回答，難道她的名字起的不好聽？

許四寶蹲在她身後仔細注視了這個單薄清瘦女孩的背影，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是她喚醒了自己。

他故意道：“哼，名字馬馬虎虎，不過你這字寫的一般，還有這個圖騰是我們許氏傳承的印記，你看看你畫得和鬼畫符一樣。”

許鏡清對他批評自己的廚藝能虛心接受，但是對於他批評自己的字畫，十分不服。

“我可是得過青少年全國書畫比賽冠軍的，你說我字不好？！”

作為學霸，她也是有其他才藝的。老師說過寫字好能給作文加分，她就苦練了書法，無師自通了畫，索然比不過名家大家，但絕對不可能醜！

“你有沒有欣賞眼光啊！”

見她這不服輸的樣子，許四寶的眼中閃過笑意，“我可是見過皇帝墨寶的人。還有宮裏那些文官的字，我也沒少見過，怎麼不會鑒賞了？曾經江相爺給我提過一副字，那可真是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哪。”

一人一鬼一路鬥著嘴，許鏡清最後一絲緊張也煙消雲散，當她的車停在目的地，天橋夜市的時候，這邊已經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了。

小城有三處成規模的夜市，分別是市中心商業步行街，職教區美食夜市，以及城郊結合部的流動夜市。

步行街夜市都是固定門麵攤位不允許流動擺攤；職教區夜市最火，因為學生消費能力強且地處南邊景區湖畔，人流量大，缺點是攤位很緊張基本一個蘿卜一個坑，她初來乍到可能根本占不到位。

所以許鏡清選了城郊結合部的天橋夜市。這裏剛好在城市高架橋下麵，長約五百米，攤位隨意擺，也沒城管來趕。

“這裏會不會太亂了點。”

這個夜市沒有市裏的統一規劃，是住在附近的各色外地人自發聚集起來的。

照明主要靠城市道路兩旁的路燈和每個攤上自帶的燈泡，隔著條馬路還能看到三四層樓高的工廠，宿舍和民房。

許四寶看了環境後皺眉不讚同，不是嫌棄環境不好，而是覺得人雜，怕小玄孫被欺負了。

許鏡清特意選這裏除了以上的原因外還有其他理由。

“您看這夜市在高架下麵，刮風下雨也不用影響營業，而且這邊擺攤的基本都是賣吃的，能來這裏逛人多半會消費市場，還有這條路是主幹道，四通八達路過的人多，很多人吃飽了要趕路，咱的吃食雖然賣不成高價但可以跑量。”

見她功課做的足，許四寶隻能表示讚同。

“您也別擔心，我們這治安好著呢，你看爸亮著燈的高樓，那是警察局。”

對於許四寶的關心，許鏡清記在心裏。

她也知道有錢也要有命花，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要是今天幹下來不行那明天換個地方就好了，反正不是固定攤位。”

她不知道的事，直到她開店前她都也沒有再挪過地，她的攤位每天生意火爆根本不夠賣。

事實證明她的功課很到位，這個夜市的人流量確實很大。畢竟這附近有幾個工廠。而工人們上班、下班都喜歡來這邊買點墊巴兩口。

林二是個賣涼皮涼粉的，最近天氣還不熱，他也沒什麼生意。他的攤位也是靠近邊角了，周圍空了一大塊也沒人來。

此刻他正坐在推車後的小凳子耍手機，聽到隔壁有響動便無聊的抬了抬眼，原來是又新來一個擺攤的。

這種來來走走的攤販在夜市上見怪不怪，今天張三來了，明天李四走了，大家都習以為常。

不過今天確實有點怪，怎麼來了個年輕姑娘？而且還是個膚白貌美一陣風就能吹跑的。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林二也不例外。

他就開始和人搭話，“妹子，你也來擺攤？”

以他的想法，這個長得好看手上沒啥老繭一看就是讀書人的年輕姑娘出來逛夜市還差不多，來擺攤真是奇了怪了，而且看架勢還是賣吃食的。

望著那雙正在收拾灶台的白嫩柔軟的手，林二十分懷疑她能做出什麼來。

“是啊大哥。”

許鏡清的外貌其實不是很接地氣的那種，但她的性格卻一點都不高冷，對著這個穿著已磨損了領口袖口的某工廠工作服的中年男人和氣笑笑。

林二隊她這隨和的態度有點驚訝，他以為自己會得不到回應呢。

人家小姑娘竟然和他說話了，一時之間他有點拘謹起來。

於是他有點磕巴道：“妹子，怎麼稱呼啊？我姓林，人家喊我林二。”

許鏡清已經將灶台收拾幹淨，開始將用保鮮膜包好的麵團盆從車箱內拿出來，鐵鍋也架在了煤氣灶上。

“林哥，我叫許鏡清，你可以喊我小許，以後要麻煩你多關照了。”

林二見她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站起來繞著她的車看了下，看見多功能餐車牌子上寫著“麵條”兩個手寫字，後麵標著價格。

他驚訝的喊：“小許，你這菜單也太簡單了。”

說著一邊搖頭一邊傳授經驗：“你要寫詳細點，不然人家看了也不知道具體有啥麵，來這裏買吃的人都是很有目標的，一眼看中買完就走。”

許鏡清點著頭感謝別人的好意，雖然這是她特意為之，因為要是麵條不好賣她還會更改或增加其他食物。

“謝謝林哥。”

初來乍到，遇到個能解惑的人，許鏡清又問了一些問題，直到有人過來買涼皮。

準備工作做好後，許鏡清戴上了防塵帽，口罩，袖套還有圍裙。

即使是夜市地攤，食品安全和衛生也不能馬虎。

全副武裝完後，她揭開了保溫湯桶的蓋子。

這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半，夜市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許多附近工廠的人習慣性朝著自己經常光顧的攤位走去。

人群流轉中，幾百米的狹長夜市內湧動著各類油炸，煎煮爆炒食物的香味，油味和煙火味。

一到夜市後就開始四處亂飄的老頭子此刻也飄回來了，他滿麵紅光的在許鏡清四周亂轉。

“這裏真有趣，竟然有人將土豆切條後油炸，然後拌上蒜末辣椒粉孜然粉用油潑一下就直接吃了！”

“還有木蒸籠裏蒸的粉糕，直接米粉白糖一拌上屜蒸熟，簡單粗暴。”

這些民間小吃難登大雅之堂，他卻看得很新奇。

許鏡清微微一笑，“中華曆史源遠流長，飲食發展和變遷也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許四寶興奮過後勉強冷靜下來，他用手湊在嘴上“嗯哼嗯哼”兩下，給自己小玄孫鼓氣。

“不過你放心，我轉了一圈，這裏手藝比你好的沒幾個。即使有一兩個刀工火候比你好的，做法和食譜也比不過我這個宮廷古方。”

許鏡清的心態很穩，既然選擇走這一步，那就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