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最後一抹餘暉落在長街盡頭,簷下,守門人踩著木梯將點亮的燈籠拿竹竿撐著高高懸掛起來。
林氏一如往常在正廳裏布好了飯食,兩個女兒爾雅與爾芳也都已經梳洗妥當上了桌,隻等著陸遠衡下朝回來就能落座了,可到了時辰卻遲遲不見人,爾雅已經等的不耐煩:“娘,爹爹再不回來,女兒都要餓死了,要不咱們先吃吧。”
林氏瞪了她一眼:“你爹爹不回來,我看誰敢動筷,實在餓就先吃些糕點墊墊肚子。”說完,起身朝著進院長廊方向張望,爾雅撇撇嘴,朝爾芳遞了個眼色,爾芳無奈隻好道:“娘,興許爹今日公務多,絆住腳了呢,不行還是打發人去瞧瞧吧。”
到底爾芳說的話比爾雅中聽,林氏點點頭覺著不無道理,遂招呼廳前伺候的小廝去進院處探消息。
也沒等多久,那小廝一手提著前擺火急火燎的趕回來,支吾著道:“家主回來了,現下正在大姑娘院子裏責罵徐管事呢,還......還叫您過去......”
林氏一愣:“好端端的他去那丫頭院裏做什麼。”再顧不上吃飯,母女三人急匆匆起身去往大姑娘的霽月閣。
還沒進院呢,就聽到陸遠衡怒不可遏的聲音:“你是老糊塗了不成?!這府裏上上下下的用度都需經過你手,眼下我的女兒,吃穿用度竟然還需典當她娘的遺物來換,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以往無人問津的院子,因聚的人多起來,小廝提著的羊角風燈將整個院子犄角旮旯處都照的明晃晃的,蓁蓁低著頭身著單衣雙手交握站在人前,恰時起了風,瘦弱的身軀紮在錦衣玉服的人堆裏越發顯得簡陋、單薄。
陸遠衡緊皺著眉,看著眼前這個女兒,如果不是今天街上的流言蜚語,他早忘記自己還有這麼一個自幼亡母,獨自長大的孩子,明明是長姐,個頭還比兩個妹妹低了半頭,再加上平日裏唯唯諾諾話少的可憐,越發容易叫人忽視她的存在。
徐管事也萬沒想到家主突然會想起這件事,平日裏他執掌府內用度確實仔細,但大姑娘這屋的苛待是有林氏授意的,府裏沒有主母,林氏當家那是板上釘釘的事,自己一個管事總不會傻到因為家主都不會在意的小事得罪她。
可也就是這件小事,今日卻觸了自己的大眉頭。
見陸遠衡發火,林氏趕忙上前安撫:“主君,這是怎麼說的,徐管事調度家中用需不是一日兩日了,這件事未必是他的錯。”
徐管事見林氏來了,有了幫腔急忙喊冤:“家主,奴才每月都是按例給各房撥月錢,且不說老夫人和林夫人房裏,就二姑娘、三姑娘房裏也是足金足量一點不少的,誰知到了大姑娘房裏就說沒有呢......”
陸遠衡聞言狐疑的看向蓁蓁。要是說每個月月例銀子不夠花,典當首飾換錢以供揮霍也是有可能的。
蓁蓁抬起頭,周遭燈火憧憧映在她眼中出奇的明亮,她直直瞧著徐管事:“請問管事,這各院的份例是自己去領,還是您給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