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月明白過來池歸山的意思了。
雖然不是她讓陳明敏去做的這件事,可說到底,要不是因為她,陳明敏也不會去砸梁柏的場子。
女人本就清瘦的臉顯得更加蒼白,“我知道池先生是什麼意思了。”
“不,準確來說您沒明白一件事,您麻煩陳明敏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是一樁事兩樁事了。”
池歸山抬起手輕輕敲了下桌子,“陳明敏是什麼家世,你是什麼家世?你是靠著她,吸著她血的菟絲花而已。現在你讓她幫你介紹一個老錢,區別就是從吸她的血,轉變成吸別人的血。”
不錯。
若是在別人眼裏,陳明敏出身優越,家裏幾乎是暴發戶般流水驚人,她與小鎮來的林渡月,是不相稱的。
不相稱,所以一方永遠要靠另外一方,所以再怎麼好的友誼,也總是因為這一點不相稱,顯得別有用心。
林渡月從上大學認識陳明敏的時候就清楚,她和陳明敏做朋友這件事,或許除了陳明敏之外,沒有人會覺得是真情實感。
女人雖然臉色更白,但還是硬生生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
“不好意思,池先生,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已經和公司辭職,準備回到老家了。等到回去了,就會逐漸和明敏斷開聯係。”
“今天之所以還會來,是因為之前答應了明敏,所以不想她懷疑。”
“我不會圖謀不屬於我的東西,比如說您那位老錢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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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什麼鍋配什麼蓋。
林母最喜歡這麼說,她每次要安慰自己為什麼要嫁給林渡月他爸林民和的時候,總是要這麼說。
因為她出身不好,所以嫁給做鄰居的林民和,男人不好,和她相配。
當然,由此而產生了無窮盡的煩惱,為了生活,他們大打出手過無數次,直到林民和欠債後跑了。
林渡月推著車與紀諄走在回家的路上,兩側種著女孩一直叫不上名字的樹,夏季時候會長出如蒲葉般寬大的綠葉。
陽光落在葉片上。
穿過去,又落在少年人的臉上。
紀諄突然開口道:“阿月,你信不信我?”
林渡月回頭,以為他還要說之前要養她那件事,連忙道:“你得好好學習,淮先生很好,他提出來願意資助我讀書的,你真——”
紀諄卻固執的盯著她,眼神像未長成的小狼一般,“你想跟他走。”
少女聞言捏住車把,臉上也不知識被曬紅的還是羞紅的,她抬起聲音,“胡扯!”
“可你要接受他的讚助!你接受之後,是不是就會去那種很遠很遠的大城市?然後離開我?”
林渡月連忙搖頭,“我不會離開的。”
至於是不會離開大城市,或者是不會離開紀諄,那時候的她也沒有說清。
紀諄沮喪地塌下肩膀,“我...”
他的眼也跟著下垂,可憐巴巴的,哪有平常眉目鋒芒,神采奕奕的樣子。
“我...我很怕你走了,阿月,我會養你的,你真的相信我,我真的會養你的...”
“你不要跟那些大城市的人走,你不要聽他們的話,他們說這些、他們做這些事情,無非是看我們貧窮罷了,我們唯一能獲得關注的就是我們的貧窮與閉塞!”
“我們和他們絕對不是一種人,就像涇河和渭河,怎麼可能交融?”
林渡月哭笑不得,“還用上涇渭分明了,也不見你平常學習的時候這麼會造句,想了一整天這些話吧?”
少年伸出修長的指去勾她的衣角,怯生生的,似乎再多一步就越過了雷池。
這是他很難得的示弱。
紀諄總是像個刺蝟一樣,那些不公平的人生讓他的棱角越來越清晰,就像少年才剃平的寸頭,摸起來總是要紮手的。
林渡月也沉默下來,她抿了抿唇,最後伸出手,彎曲小指,對紀諄道:“我們兩拉鉤,我不會離開的,好嗎?”
“如果你要離開的話?”
“那...”
少女沒想出來。
紀諄卻下了狠,很用力道:“那就罰你永遠找不到我。”
“行吧。”
他們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