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裏,是一副烏褐色的筷子,周身瑩潤,望之便知不俗。
“這文犀辟毒筷是我小娘前兩年生辰時,爹給她的,她從未舍得用過,今日讓我拿來給長姐,希望長姐能平平安安,福壽綿長。”
許知恩看向許知安的眼神十分誠懇,但她的話裏,又分明有著另一層玄機。
這不就是要告訴自己,許家不太平,自己要小心?
“這東西太貴重,想必是梅小娘十分珍愛之物,我怎麼能收,你還是帶回去還給她吧,這份心意我收下了。”
許知安麵上並不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隻客氣地同許知恩推拒著這禮物。
許知恩卻說什麼也不肯收回去,如此推讓一番之後,許知安盛情難卻,也便隻好道了謝,又堅持讓許知恩從自己自賀府帶過來的首飾中挑了兩樣當作回禮,這才算收下了那辟毒筷。
得知這一切的陳黎兒自是懊惱不已,原本想著坐山觀虎鬥,沒成想那倆丫頭竟似是看對了眼一般,禮尚往來都用上了。
這一心煩,少不得要將辦事不力的麻結巴叫過來訓斥一通。
麻結巴自知討不了好,也便老實聽著訓,聽到最後才無奈道:“你是,是不知道這個、這個大小姐,她......看著悶不吭聲軟綿綿的,內裏卻、卻是個極有主意又綿裏藏針的——性子,這,這種人......不好對付啊......”
許知安既不像二小姐許知恩那麼懦弱溫順,也不像三小姐那麼跋扈淩厲,她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是疏離漠然的,似乎對所有事都不放在心上,但麻結巴知道,那是他還沒觸及她的底線而已。
回到許府的這半個月,他前後給許知安使了不少絆子,卻都沒能難住她,就連他把整個許府最難管教的下人派到了她的院裏,她也是沒一句話。
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麻結巴也是無處發力啊。
這麼想著,麻結巴覺得自己也有幾分委屈了,便將手放到了陳黎兒的手上。
“我這些日子,也,也,也是想盡了法子來整、治她,實在是......”
這話聽著實在費力,陳黎兒微微蹙起了眉頭,不動聲色地將手抽離,轉身道:“我不想聽這些,我隻想看到結果。”
麻結巴有些失落,卻終究沒敢再有所動作,隻怔怔地對她行了禮答應下來,便出去了。
許知恩再來到許知安院裏時,是邀請她和自己同去參加一個茶會。
“這次舉辦茶會的,是大理寺少卿的女兒崔宓,我與她在去年上元燈會上得以結識,是她親自下的請柬,我告訴她你回來了,她還專門下了你的,到時候我們一起。”
照理來說,這樣的聚會,一般是不會邀請如許知恩這樣的庶女參加的。
不過是因為她跟東道主崔宓有那麼一點交情,這次她才能被邀請過去,心裏自然是很向往的。
許知安許久未與這些千金小姐們來往,下意識就想拒絕。
“長姐,你就去吧,就當是陪我了。你知道的,以知憶那性子,那日我怕是也和她坐不到一起去的。”
許知憶向來不把許知恩放在眼裏,更別提照顧她的情緒了,屆時崔宓要招待人,定然也是顧不上她的,許知恩此時都可以想見那日自己的窘境了。
許知安略作猶豫,終究是沒能把那句“既然如此你不如也不要去了”說出口,她很清楚這樣與皇城內眾多名媛結識的機會對於許知恩而言有多難得。
動了動嘴唇,她吐出兩個字:“好吧。”
天公不作美,崔宓待客的那一日,竟然瀝瀝下起了秋雨。
因雨來得急,臨時改約亦來不及,許府的三位姑娘還是乘上了馬車朝大理寺少卿崔實的府邸趕去。
這還是許知安回府之後,第一次和許知憶正麵接觸。
也不知這許知憶是怎麼沉得下心來,這麼多日不去找她麻煩的。
三人一路各懷心事地坐在馬車裏,相對無言,倒也相安無事。
隻是在下車時出現了一些小插曲。
馬車停在崔府門前後,許知安率先下了車,打算扶二人一把,許知憶端著架子落在了最後。
許知恩下車後,便伸出手去,接替了許知安去扶許知憶。
許知憶站在馬車上,看著馬車旁邊的二人,目中閃過一陣狡黠的光。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許知恩,嗤道:“二姐姐還是躲開吧,有長姐接著我就夠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是譏諷許知恩沒資格扶她,自然許知安也好不到哪裏去,好端端的,被她說得倒成了她的丫頭一般。
許知安也不計較,仍舊是對許知憶伸出了手。
許知憶卻在下車的一瞬間,腳下暗暗發了力,一個“沒站穩”便撲向了許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