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崔辰瑜娘親的牌位，正如她昨日所言，並不在正確的位置，反而是被挪動到最邊緣，眼看就要掉下去。

那牌位上的灰塵，一看就是許久未經打理，灰撲撲的，正孤苦無依地縮在一個角落中。

崔一山又想起那個和他青梅竹馬，識於微時的娘子。

她本是書香世家的小姐，卻為了當時窮困潦倒的他當壚賣酒。

當他投身兵戎，建功立業，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她卻難產而亡。

生前她沒有享受過侯府的多少榮光，死後還要受到這樣的折辱，這是崔一山萬萬不能容忍的。

崔辰瑜留意著崔一山的一舉一動，即使他現在背對著自己，她看不到他表情的變化。

但她還能能輕而易舉地發現，崔一山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又鬆開了。

崔辰瑜知道他明顯動怒了。

因為動怒之人會用捏緊拳頭的方式來宣泄情緒，微微顫動的身體表示他正在竭力遏製自己。

後來他的拳頭鬆開，表示他迅速調整心態，把怒氣壓製了下來。

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崔一山竟能做出如此變化，讓崔辰瑜對這個所謂的爹爹產生了一絲的敬佩。

看來這事還不足以讓他在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對著自己同床共枕十餘年的夫人發難。

在崔一山轉身的那一瞬間，崔辰瑜就知道，她要再往這口悶爐，加一把火了。

崔一山走到崔辰瑜身邊，看了一眼她紅腫的臉，愧疚讓他有些心疼。

他把手伸向崔辰瑜，“瑜兒，地上涼，你起來說話吧。”

一旁的崔芙本來還哭哭唧唧的，看到爹爹竟然看也沒看她一眼，反而去扶崔辰瑜了，一下子竟忘了哭，眼睛直直地看著這個看起來父慈子孝的畫麵。

崔辰瑜早就不想跪了，要不是為了堵住崔夫人和崔芙的嘴，好等到爹爹處理公務回來，她才不要平白這般折騰自己。

這感恩堂的地板涼得就像冰窖一樣，再跪下去，隻怕她才用了三十年的膝蓋要提前得風濕性關節炎了。

崔辰瑜這副身子雖然不怎麼樣，要胸沒胸要腰沒腰的，整一副被後娘刻薄，缺衣少吃導致營養不良的樣子，範以錦還是比較想念自己穿越前玲瓏有致的身材。

話雖如此，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穿越回去現代社會，當下還是得好好保養著這副身子，所以崔一山一拉，崔辰瑜也沒矯揉造作地推辭一番，反而晃了晃身子便起來了。

崔一山轉身對滿堂的叔伯說，“今天把各位長輩請來，實在是情非得已，實在是因為此事關係到侯府，想請各位長輩做個判斷。”

那些長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也不做第一個說話的人。

反而是崔芙，首先跳出來說，“這件事本來就清清楚楚，到底誰是誰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幾位長輩不要被姐姐幾句話就給蒙騙了！”

那些滿頭花白的長輩，本來就是倚杖崔一山的功勞，才得以安享天年，錦衣玉食的日子慣了，早就耳聾目昏，不問世事，這次被崔一山突然請了出來，也是覺得十分為難。

“一山，這本來就是你們府上的私事，拉我們這些半截身子入黃土的老頭子定什麼理？依我看不如散了，你自個兒關上房門好好教育就是了。”

一個穿著銀灰色絲蘿長衫的老頭子，用布滿茶色汙垢的手摸了摸腰側的煙袋，眼睛飄忽不定，雙腳微微向前分開。

崔辰瑜見過很多毒癮發作的癮君子，知道這個老頭是煙癮上來了，急著離開感恩堂，出去享樂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