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仙這才意識到,自己小看了這個廢物皇帝。
他並不像是人前看上去如此人畜無害,相反,是個隱藏極深的老狐狸。
“愛妃,我彈的這首曲,可還好聽?”
陳牧一曲完了。
柳鳳仙絲毫沒有聽進去,反而腦袋眩暈,身體發痛。
她理解不了,為何這個男人明知有人陷害,還要裝作一無所知深陷其中?
不過說起來,即便現在挑明了又如何?皇帝荒廢無度,不學無術之事,攝政王早已清楚,也早有廢帝再立新皇之心!
明日進宮實則是為了最終考核,陳牧啥也不會,自然通過不了。
直到深夜,柳鳳仙也沒想明白陳牧的做法究竟為何,竟然毫無意識的躺倒在陳牧身側昏睡過去。
清晨的光照進來,陳牧這才收拾了桌麵上的殘局,在柳鳳仙的服飾之下換好衣裳,起身出門。
剛踏出一步,便發現躲在柱子後方的兩道身影。
其中之一,是太後安插在身邊的太監,曹安。
另一位,便是素姑。
陳牧挑眉,看樣子這未央殿究竟誰是主子都還是個大大的問號。
陳牧上前拍了拍素姑的肩膀,把人嚇了個半死轉身,發現是他,便恢複到平日裏的不屑。
倒是曹安裝了樣子,好歹行了個禮,笑盈盈開口:‘陛下,您醒了?小的是來傳信的,太後娘娘請您去禦書房會麵。”
陳牧微微一笑:“嗯,傳信的,來的真早。”
這兩人一大早就在未央殿如此肆意妄為,甚至不掩飾自己內心對他的不屑。
看樣子,前身真的活的如狗一般,空有一個皇帝的名號,卻毫無地位。
原主的記憶拚湊出來了這個陳國的情況,原來這陳國到如今才立國不過二十年,開國君主也就是陳牧的父皇年僅三十六歲便英年早逝,如今掌控朝政的攝政王乃是陳牧的叔叔鎮南王陳跋先,並且陳跋先為了避嫌未曾生育一子一女,這是一個為了陳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人,不過卻已病重!
反而太後垂簾聽政,位高權重,偏偏他這個正主皇帝卻沒有絲毫地位!
“既然你是來傳信的,為何要耽誤時間拉朕殿中宮女掌事聊天?這未央殿,可是你隨意走動的地方?”
陳牧倒也不是不知道曹安的實力,因太後得勢,作為身邊紅人,自然朝廷上下都在供著他,讓他囂張慣了!
曹安也有些懵了,這廢物皇帝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竟敢怒斥自己?
就連文武百官見了他,都得給幾分薄麵......
一旁的素姑想為曹安找台階下,“太子殿下,實際上,是婢女有事想找曹公公聊天,所以......”
“這是未央殿,朕才是這裏的主兒,你有什麼事不能在本王這裏說,還要找到別的主兒的狗聊?是不把朕放在眼裏,還是......你個賤婢跟這太監,其實是太後叫來監視朕的眼線?”
曹安和素姑即便在想不明白為何這廢物皇帝突然發難是哪來的勇氣,但眼下人還是皇帝,隻得雙雙下跪求情。
沒料到,陳牧發完難卻直接走到了備好的車馬跟前。
他現在沒空去理會這兩個棋子,真正要去麵對的是在禦書房等著弄他的那個幕後黑手,陳國的太後!
至於這兩條走狗?等他把今日的難題化險為夷,後麵有的是時間來慢慢折磨!
看到陳牧在車前站定,曹安慌忙上前跪下。
他覺得今天的皇帝似乎有些邪門。
心慌意亂,不知不覺也用上了對待貴人的禮儀。
事實上,平時這種事根本就不用他做。
特別是像陳牧這種沒什麼真權勢,最多讓個不入流的小太監過來便是,曹安也沒真想著當個人肉凳子,最多是做個樣子罷了。
然而曹安沒想到,陳牧一腳踩在他背上,直接將他踩的臉都趴在地上。
這一腳,踩的曹安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喉嚨裏泛起一陣血腥,臉幾乎都貼在了地磚上!
曹安跟在太後身邊,朝中文武百官都要給曹安三分薄麵,陳牧今天卻敢踩著他上轎!
不光素姑,未央殿內目睹這一幕的宮女太監,皆是滿臉震驚。
沒有人敢相信,平日裏廢物一樣的皇帝,如今卻這般霸道,狷狂!
曹安縱使心裏憤恨滔天,卻也沒有辦法,隻能憋屈的瞪了素姑一眼,飛快接過她遞來的一樣東西。
“起轎!”
隨著曹安一聲令下,八抬大轎穩穩抬起,陳牧端坐其中,閉目養神。
......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轎輦停在禦書房外。
曹安一個眼神,立馬有小太監趴在地上伺候陳牧下轎輦,陳牧遙遙的看到禦書房外已經停了幾台轎輦,想必他那幾個弟弟早就見過皇叔了。
大跨步走進禦書房,陳牧深吸一口氣,抬手推開房門。
禦書房內,映入眼簾的陳設擺件極盡奢華,一扇金銀掐絲琺琅鑲嵌的千裏江山圖屏風,盡顯了皇家氣派。
屏風後是內殿,陳國如今的實際掌控者攝政王陳跋先端坐在龍椅之上,批閱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折。
陳國立國不久,上一任皇帝便英年早逝,當時才年僅五歲的陳牧便被扶上了龍位,如今十幾年過去,曾經風華正茂的陳跋先也已老態龍鐘,可他的眼神仍然銳利,朱筆在奏折上寥寥數語,就能改寫一人,一族,甚至一城萬民的命運。
聽到陳牧的請安,攝政王緩緩抬起頭來,身側的太後也轉過身來。
盡管之前多次見過太後,可那雙鳳眸掃過來對上陳牧視線的瞬間,他的心跳還是難免慢了幾拍。
太後柳如月,出身武將世家,她哥哥柳宏驍勇善戰名震西北,她也是一樣的獨霸六宮。
滿頭珠翠點綴在綢緞般的烏發間,華麗的鳳冠之下,是柳如月年輕明豔的嬌美容顏。
雍容華貴,天姿國色,仿佛所有美好的形容詞堆砌在一起,都不足以形容太後的美貌。
“太子來遲了。”
柳如月驕橫一笑,她雖然隻比陳牧大不了多少,但卻從未把這廢物太子放在眼裏。
“剛剛攝政王考問諸位皇子們的功課,就數你九弟答的好。”
“他年紀最小,卻最用功,你身為皇帝卻隻顧著貪圖享樂,就連請安都能來遲,嗬嗬,實在是辜負了攝政王對你的期望啊。”
跪在地上的陳牧眼神一暗。
柳如月這幾句話,擺明了說他不配當皇帝,繼承大統。
“母後教訓的是。九弟內有母後親自教養,外有李大學士細心輔導,就連柳將軍都時不時指點九弟的騎射武藝,九弟比其他皇弟優秀也是自然。”
陳牧的回應,聽的柳如月一愣。
這話表麵上是誇九皇子,可誰都聽得出來,陳牧在暗示九皇子不過是皇後和柳家培養的一個傀儡。
勾結後宮,外戚當政!
柳家結黨營私,妄圖禍亂朝綱。這些事,攝政王雖然從未明說,但卻是紮在他心頭的一根刺,更是皇家的大忌諱。
柳如月本想貶低陳牧,卻被他抓住把柄,反將一軍。
柳如月滿臉怒容,剛剛還眉頭緊皺的攝政王臉上卻有了幾分喜色。
如今陳國朝廷的處境,攝政王比誰都清楚,所以就算陳牧不爭氣,他也舍不得廢掉陳牧,把江山社稷拱手讓給別人。
而剛剛陳牧那番話,恰好讓攝政王看到了希望!
他果然沒有信錯人!
他的侄子並不是昏庸無能之輩,他有膽識,有心計,最重要的是不懼任何人的一身錚錚鐵骨!
“牧兒,你過來......”攝政王抬起手。
就算陳牧之前頑劣了些,隻要他肯改,一切就都來得及。
陳牧正要起身,曹安忽然進了禦書房,跪在地上雙手呈上一副畫卷。
“攝政王,這是皇上剛剛遺漏在轎輦上的,奴才想這恐怕是要獻給攝政王的要緊東西,所以特來送還給太子殿下。”
看到畫卷,太後心頭大喜。
畫卷裏是什麼內容,一直監視太子府的太後心裏清清楚楚。
隻要攝政王看到這下九流的美人圖,陳牧再怎麼辯解,也甩不掉不學無術、荒yin無度的罪名。
耍嘴皮子功夫算什麼,這畫卷可是鐵證如山,抵賴不得!
“既然是要獻給攝政王的,那就呈上來吧。”太後峨眉輕抬,曹安立馬恭敬的將畫放上桌案,順勢拉開......
所有人都在等著攝政王大怒,等陳牧被廢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