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看了看窗外道：“雨好像停了？一會咱們去莊上摘些果子，帶回去給祖母嘗嘗鮮。”

冬杏心裏疑惑，不知為什麼自家姑娘突然跟老夫人關係如此親近。她轉念一想，若是回了沈府，能得老夫人的庇佑，姑娘的日子定會好過一些。

“劉管家昨日就召集人去摘了橘子，想是該摘得差不多了，姑娘若是想去瞧瞧，咱們晚一些再去，現下人亂著呢。”

“橘子，梨，柚子，秋日裏吃都是極好的。”沈歸荑板著手指數道，“我記得莊子南邊還有一塊甘蔗地？晚些咱們先去地裏看看。秋日一到，人這肺裏就需要潤一潤......”

“姑娘～”冬杏笑盈盈，“奴婢覺著姑娘有些不一樣。”

沈歸荑心裏一驚：“有何不一樣？”

“姑娘好像懂了許多東西，不像從前一樣軟糯糯的。”冬杏歪著頭回憶，“像那晚救肖嬤嬤的孫子，若是放在以前，姑娘隻會抹眼淚哭呢。”

“人總要長大的。”沈歸荑端起一盞茶來掩飾心虛，抿過後才悠悠開口，“不然怎麼能護全自身呢。”

冬杏似懂非懂，低著頭替沈歸荑整理發髻。

主仆二人說說笑笑，等雨完全停下來時已經接近酉時了。

沈歸荑背了個小背簍，裝了把鐮刀，冬杏跟在後麵提著個大布袋，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甘蔗田走去。

這片甘蔗田本是塊還沒有挖采出來的棄田，年初的時候劉管事看這田空著可惜，便讓人種了點甘蔗，一是好養活，二是成熟了能給莊上的小孩子當零嘴吃。

故而這甘蔗田平時少有人來打理，雜草都長得齊腰深。

“竟然長得這樣好。”沈歸荑伸手扒拉了一下最外邊的兩棵，看模樣長得壯碩，便從背簍裏拿出鐮刀準備砍一些回去。

“嘩啦～”不遠處的雜草叢裏一陣悉簌。

沈歸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那裏麵是蛇還是別的動物。

她眼睛瞪得渾圓，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聲音傳來的那處。

“姑娘......”冬杏嚇得抱緊了沈歸荑的手臂。

“別怕......”沈歸荑輕聲安撫道，“許是田裏的耗子......”

話還沒說完，草叢裏又響起一陣更大的動靜，那裏的草被壓倒了一大片，繼而露出一塊青色衣袍。

“有人？”沈歸荑思忖片刻，以為是莊上的人受了傷，便轉身吩咐冬杏回去叫幫手。

她怕等到冬杏回來會耽擱了救人，便拿了鐮刀小心翼翼地往草叢裏麵走。

待她走近，發現那塊衣袍的主人已奄奄一息，肩膀上的衣服破了個口，正沽沽地往外滲血。

沈歸荑心下一驚，忙蹲下查看那人的傷勢。

“刀傷......”她扯開那人的衣衫，發現除了肩膀上有傷外，胳膊上也被砍了兩刀，且下手極狠。

沈歸荑怕扯上人命官司，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茬，哪管他是怎麼受的傷，看樣子對方這仇是一點都不小，所有刀痕位置全都是衝著取命來的。

她站起身看冬杏還沒回來，便想轉身回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沒錯，可她如今就是個八歲大的娃娃，自己都還保全不了呢。

“救......救我......”地上那人似是感知到身旁有人，掙紮著睜開雙眼，看沈歸荑沒有想救自己的樣子，便忍著疼死死抓住她的裙角。

“救了我......這玉......給你。”那人見沈歸荑擰著眉不為所動，又從懷裏扯出塊晶瑩剔透的玉，“救我。”

一番動作扯裂了傷口，那人又暈了過去。

沈歸荑拾起那玉，隻覺手感順滑，玉身通透雪白，上麵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蛟龍。

這人非富即貴。

她再三琢磨，終下定決心，將那人拖至甘蔗地最裏麵，拿草擋得嚴嚴實實，又割下他的一塊衣角攥在手裏。

“姑娘！”冬杏遠遠地朝她跑來，身後跟著劉管事及三個結實的漢子。

“見過姑娘。”劉管事帶頭行了個禮，“聽冬杏說姑娘在地裏發現個人？”

“哦......是我看錯了。”沈歸荑抱歉地笑了笑，將手中的衣角遞過去，“不知是誰落下了一塊袍子，這地裏草深，我誤以為有人受了傷摔裏麵了呢。”

劉管事接過衣角，又衝田裏望了望：“沒事就好，天色暗了，姑娘還是早些回去，白日裏下過雨，這田裏都是泥，姑娘想吃甘蔗，明日叫幾個身強力壯的來掰幾根就是。”

“劉管事說的是。”沈歸荑福了福身，“隻是勞煩管事和三位伯伯白跑一趟了。”

劉管事擺擺手，將衣角還給她，又叮囑了幾句便帶著人走了。

沈歸荑站在田坎上，等確定人都走遠了，才拉著冬杏繞到甘蔗田背後。

“姑娘......”冬杏被草叢裏的人嚇了一跳。

“噓，小聲些。”沈歸荑將背簍和布袋都拿給冬杏，自己拉了那人撐在肩上，“先回去再說。”

冬杏反應極快，三兩下將背簍背在身上，又騰出一隻手扶著那人另一半身子。

三人繞了兩條小路才回到屋內，沈歸荑隻覺得自己肩膀都麻了。望著昏迷不醒的那人，她卻不敢有絲毫懈怠，趕忙讓冬杏去燒了鍋水來。

剛才在田裏光線暗，並未看清那人的臉，此時借著屋內的油燈，沈歸荑仔細端詳起來。

看模樣也就十四五歲，輪廓清晰，雖還有些嬰兒肥，但眉眼深邃而立體。哪怕是臉上沾滿血漬和泥土，都蓋不住一身的殺伐氣息。

應是常年習武，手掌內有一層厚厚的繭，胳膊上的肌肉也很結實。

沈歸荑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上一世她跟宮裏的達官顯貴接觸時已經十五歲，好像並沒見過這個男子。

床上那人手指動了動，仿佛在夢裏過得也並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