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朱元璋一時氣急，無法反駁，但眼中仍舊帶著怒意。

旁邊早就想通其中緣由的朱標，趕緊出來打圓場。

他連忙說道：“爹，我感覺白公子方才所說，句句在理。當官並非神明，一日三餐吃穿用度，全部都離不開銀兩金錢。”

“咱們發放的俸祿不高，若是對他們要求太過苛責的確有些不公平。”

“自古以來文人飽讀詩書，應該懂得心係天下百姓的道理，可是那麼多貪官，相互之間彼此袒護，除權利益而外，恐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剛才白公子的分析一針見血，全然沒有半分胡攪蠻纏，我覺得爹倒是可以仔細想想。”

朱元璋當然明白，白辰剛才說的不錯，但他是個生性要強的人，對於貪官汙吏最是痛恨。

哪怕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心裏麵仍舊不痛快。

接著朱元璋繼續道：“咱承認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有一定道理，可你有沒有想過元朝之所以滅亡就是貪官太多了，難道你白辰想讓大明重蹈覆轍嗎？”

白辰再次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靠在椅子上悠然道：“朝代更替，江山易主，自古以來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誰不是一代英豪？估計他們在創建一朝的時候，什麼時候想過有一天自己的江山會輕易間坍塌？”

“誰都想要千秋萬代一生不敗，但那根本不可能。這是自然法則，是天道所在，道之所向又豈是人所能夠違背的？”

“別說是你，我就算咱們的皇帝，麵對大勢所趨也隻能俯首稱臣，他根本做不了什麼。”

啪！

這次就連旁邊的朱標也都微微皺眉，白辰剛剛說的話實在太過分了一些。

他們大明剛剛建立，一切欣欣向榮，朱元璋勤政愛民，盡管對待貪官相當的歹毒異常，但整體而言，仍舊是個好皇帝。

文韜武略絕對不輸任何一位開國先祖。

結果白辰卻說的如此輕巧！

朱元璋怎麼能忍得了？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一個商人也敢妄言江山亡國，簡直是膽大包天，今天你要是不跟咱說出個子醜寅卯一二三四，咱絕對不會放了你。”

白辰表現的很淡定，漫不經心的回答道：“老郭，你不要這麼生氣嗎？幾十歲的人了還那麼大的火氣，我跟你說很傷腎的！”

“看你麵部浮腫，腳步虛浮，一看就知道很虛？還這麼生氣至於嗎？”

朱元璋不顧他，油嘴滑舌，繼續逼問：“別跟我在這裏岔開話題，趕快回答咱的問題，大明江山怎麼就會亡？”

白辰想要喝酒，卻發現杯子空空如也，他又倒了一杯。

“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任何的江山朝代全部都是由人組成，你首先要明白一個道理，人在自然界當中不過隻是螻蟻而已。”

“我們所謂的王侯將相開國皇帝，放眼整個天地之間，也不過僅有一席之地，根本沒你想象的那麼偉大。”

“秦始皇統一天下，憑借一己之力滅掉六國，登基為王，車同軌，書同文，締造千秋基業。但是數千年之後再看，他那短短的一生幾句話就可以說完。”

“永遠不要把自己看得有多了不起。你隻有明白了這一點就會知道，人在自然的災害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真的與螻蟻與蟑螂毫無區別。”

“一場饑荒，一場旱災，一場地震都很有可能直接導致一個朝代的毀滅。”

“若一個朝代沒有了人，它還有存在的價值？兩晉南北朝時期，朝代更換的速度有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個帝王不想創造霸業，名垂千古，成就萬世之基業。秦始皇嬴政乃是何等人傑，雄才大略，即便幾千年之後再看仍舊是曆史長河中的佼佼者，但他創立的秦朝不過幾十年而已，你說王朝更替，天下興衰，人力可以決定？”

朱元璋完全傻了眼。

麵對白辰剛剛說的話，他連半個字都無法反駁。

字字珠璣，句句皆是屬實。

噎得他說不出來話。

朱標見勢不妙，連忙咳嗽兩聲：“現在我們探討的是貪官問題，天災人禍之類以後再說，爹還希望你不要弄錯重點。”

“天災人禍的確會給一個朝代帶來致命打擊，但是貪官問題也不容小覷，必須得引起重視才對。”

“若按照白兄的說法，那豈不是應該放任自留任由貪官去貪汙受賄？”

“那豈不是鬆了他們頭上的緊箍咒，咱們大明滅亡的趨勢隻會加速，那貪官豈不是永遠都解決不了？”

白辰再次神秘一笑。

“想要解決貪官非常的簡單。”

“簡單？”

父子二人一聽到這話頓時來了勁。

朱元璋對於貪官深惡痛絕，一直在想方設法將其遏製，但卻始終未能有任何進展。

哪怕他的懲罰力度如此之大，依然有人渾水摸魚，在他的手底之下，瞞天過海。

讓他頭疼的很。

朱元璋說道：“你小子說的倒是輕巧，要是懲治貪官真的如此簡單，咱們當今皇上還會這麼頭疼？”

朱標也跟著說道：“我爹剛才說的是，這貪官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簡直是兩頭添堵，根本就沒辦法解決嘛。”

白辰說道：“有個詞叫鬆弛有度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

“對付貪官就像處理黃河水一樣，若是太過疏鬆就會導致江河決堤，淹沒兩岸農田可堵得太死，依然會出現同樣的情況。”

“因此要鬆弛有度，一鬆一弛之際，就可以讓黃河水緩緩入流百江歸海。”

“自然的規律是如此，懲治貪官亦複如是。你絕對不能讓他不貪，畢竟咱們的俸祿確實不怎麼高，要是全盤提高俸祿，國庫恐怕又不夠。”

“況且這人終究是要落下俗套的，最重要的是也不能讓他太貪。”

“一旦貪過了頭，就隻會破壞社會風氣，影響朝綱，惹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天下人人都活不下去，甚至唾棄當今皇上。”

“所以讓貪官小貪可以，在不觸碰底線的情況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