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婆婆的行為舉止怪異,我早就發現不尋常,但讓我沒料到,她竟然謊話連篇,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我從來不欺負老人的。
但是我媽本來就命懸一線,我還被她這樣欺騙,這簡直是姥姥能忍,嬸嬸都不能忍。
我抄起手裏的鋤頭,要砸在柳婆婆身上時,就見柳婆婆這老胳膊老腿的,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吹倒,但是她挪動身子,側身就躲開了我那一擊。
接著舉起手裏的拐杖,就被她砸在了我的額頭上。
咚——
她下手很重,如同遭鐵錘一擊,響起了一陣清脆的聲音。
伴隨著刺痛,直衝我腦門。
這把我敲得東倒西歪,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隨後兩腿一軟,就昏倒在了地麵。
哐當。
手裏的鋤頭也掉落到了地麵。
“老身這樣一個老太婆,你說動手就動手,怎麼就下得了那樣的狠手?”
柳婆婆惱怒瞪了我一眼。
她蹲下身來,伸出皺巴巴的手掌,便往我的後背探去,就在此刻,我後背出現了一張陰陽魚圖案。
陰陽魚圖案旋轉著,在黑暗中綻放出來一縷縷光輝。
同時,彈開了柳婆婆的手掌。
“這是陳三千的封印秘術。”
柳婆婆在打量,那雙渾濁的眼珠,這時候有精光在吞吐,然後聲音嘶啞而滄桑道:“這孩子,果然是條惡龍,而且有了這道封印,沒有誰能奪舍他!”
說到後麵,她貪婪之色溢於言表。
至於那懸浮顯化出來的陰陽魚圖案,光輝閃爍兩下便消散在我後背。
“不應該被封印住,老身會幫你釋放出來的。”
柳婆婆邪惡微笑。
她站起身,拄著那根拐杖,便顫顫巍巍前行,最終消失在夜色裏。
而我不知道過去多久,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
窗外陽光明媚。
我已經躺在自己家的臥室裏。
村裏的劉瘸子,拄著根拐杖站在床前,看到我醒轉過來,他老人家鬆了口氣說道:“平安,你前天昏倒在巷子裏,還是村裏的楊寡婦發現你的,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那我不是都昏迷兩天了?”
這句話讓我焦急如焚,徹底清醒了過來,連忙就問道:“瘸子爺,現在我媽怎麼樣了?”
“你媽已經走了。”
劉瘸子歎了口氣道:“昨天早上,我派人將她送山裏去的。”
這話石破天驚,讓我猛然坐了起來,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我媽已經被劉瘸子派人送山裏去,讓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
不過。
我早就知曉,我媽是躲不過這一劫了。
因為這是我們陳家的宿命。
陳家的先賢,曆代都是風水師,窺視天機太多,必犯五弊三缺遭天遣,所以陳家子嗣,最多隻能延續十八代。
想要逆天改命,延續陳家的香火,那就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十九年前,是我爺爺和我父親。
如今輪到我媽了。
雖然我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是仍然讓我悲痛欲絕,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瘸子爺,你怎麼不喊醒我?”
我哽咽,淚流滿臉地說。
“你媽清醒過一次。”
劉瘸子道:“這是你媽吩咐的,不想讓你去送她,免得徒增傷悲。”
“你們將我媽送到哪座山頭了?”
“不能說,這是你們陳家的規矩,你應該是清楚的。”
劉瘸子搖搖頭,深深看我眼道:“我隻能告訴你,將你媽送到大山深處了,最後那一程,是你媽自己走的。”
“媽......”
聽劉瘸子說完,我抱頭痛哭,感覺天都塌了一樣。
過去片刻,我的情緒才穩定下來。
抬頭看著劉瘸子,我擦了把眼淚問道:“我媽走前,還有別的交待嘛?”
“你媽說她該要交待的,都已經跟你交待清楚,你一定要牢記在心裏,不可犯了忌諱。”
“我知道。”我重重點頭。
“還有件事。”
劉瘸子又說道:“送你媽上山,加上我瘸子爺,一起去了有五人,你不能讓我們白忙活,每人都得給一個紅包。”
“瘸子爺,這紅包怎麼給?”
“你們家的情況我也清楚,給多了你拿不出來,要是給少了也說不過去。”
劉瘸子道:“每人就給兩百塊紅包吧。”
“兩百塊?”
我聽著就倒吸口冷氣。
一個人兩百塊,五人就是一千塊,以我家的家境,想要拿這麼多的錢出來,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湊不出來啊。
而且這種事,還不能討價還價。
“一人兩百塊真不多。”
就見劉瘸子苦笑道:“你可能不知道,當時你媽,已經滿臉的皰疹,那副模樣很瘮人,要不是我出麵,村裏的村民,根本沒有誰,願意送你媽上山。”
“我知道。”
我點點頭說道:“瘸子爺,你給我緩幾天,等把這筆錢湊齊就給你送過去。”
“好!”
劉瘸子拍拍我的肩膀道:“好好活著,在這世上沒有煎不過的坎,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平安,你就跟我說。”
我感激點頭,目送他離開。
劉瘸子走後,家裏就剩下我一個人。
冷清的屋子,跟我的心樣冰冷。
蹲在我家的門口,我孤零零的蹲了大半天,咂巴著嘴,抽了大半包煙,還喝了半瓶二鍋頭。
我在借酒消愁,喝得爛醉如爛。
等天色徹底黑下來,我連晚飯都沒有做著吃,就回到房間,卷縮在棺材裏睡覺了。
我才十六歲,還要睡兩年的棺材板。
但是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家裏的大公雞給吵醒了。
家裏的那隻大公雞,咯咯叫著沒完沒了,聲音尖銳而洪亮,讓我根本沒法繼續睡。
掃眼掛在牆壁上的時鐘,才發現已經深夜十二點鐘。
看著這個時間點,就讓我皺起了眉頭。
其實雞叫很正常,但是這大晚上的雞叫就不正常了,按照農村的習俗,深夜雞叫,代表的是不祥,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但是我家都這樣了,還有什麼事比這更糟糕的嗎?
很奇怪。
家裏的大公雞,叫得正起勁,連帶著村裏的狗,也都嗷嗷叫了起來。
聲音刺耳,猶如鬼哭狼嚎。
突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讓我醉意醒了幾分,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這時。
家裏大公雞的叫聲,突然戛然而止。
村裏的狗叫聲也消騰了。
驀然變得格外寂靜。
但是就在此刻,我家的大門,突然被敲得砰砰的響,還有人在外麵大喊起來,“平安快來開門,我是你媽啊。”
“我媽?”
我錯愕,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平安…平安來開門,我是媽啊!”
我媽的聲音,再次在門外響起,把家裏的大門敲得更加激烈。
我愣了愣,頓時欣喜若狂。
連忙從棺材裏爬起來,就要跑出去開門,但是我把腿剛邁出去,身體就僵硬在原地。
我媽遭了天遣,油盡枯燈之際被劉瘸子送上山了。
怎麼可能還能活著回來?
在外麵敲門之人,肯定不是我媽。
那會是誰?
為什麼要冒稱我媽,深夜十二點來敲我家的門?
這念頭閃過,頓時讓我腦海轟鳴,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躲在棺材裏,不管外麵的人把門敲得有多激烈,喊得有多大聲,我都充耳不聞,沒有跑出去開門。
不過敲門聲也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消騰了下來。
但是就在這時候,沒有任何預兆的,家裏的大門吱呀一聲就被打開了。
屋外黑咕隆冬,一片漆黑。
隨之吹進來一陣風。
那股風很冷,就算我在臥室裏,都感受到了一陣冰冷刺骨的寒意,讓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緊接著。
一股濃鬱的白霧,如同輕紗般翻湧著,從屋外奔騰而來。
踏踏——
濃霧裏,還響起道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