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待大夫離開，楚棄就扶著傷重的雪絮來到桌前，將吩咐廚房做好的飯菜呈與她麵前。

“大夫的話你也聽見了，如今你身子不好，該好好養著，更不能勞累辛苦；來，這是我專門讓廚房做的鮑魚粥，你嘗嘗，鮮不鮮？”

看著姑娘將盛好的鮑魚粥用送到自己麵前，雪絮趕緊用雙手接過，見姑娘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就低頭喝了一口，點頭道：“很鮮美，很好吃。”

得了雪絮的回答，楚棄笑道，“好吃就多吃些，這裏還有你喜歡吃的醬黃瓜，都一並嘗嘗。”

雪絮看著滿桌的美味，認出眼前的飯菜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做的，一時間，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

楚棄低頭吃粥，忽然聽見身邊傳來啜泣的聲音，抬頭一看，就見這傻丫頭又掉起眼淚來，“怎麼了這是？好端端的為何哭？”

“姑娘，奴婢真的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雪絮放下手中的碗筷，緊緊地抓住楚棄的胳膊。

楚棄明白雪絮為何會這般說，當場也十分感慨，“是啊，我也覺得像是夢，但如果這真是夢的話，我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醒來，永遠一直夢下去。”

看見姑娘眼神中一閃而逝的苦澀，雪絮意識到自己該是說錯了什麼，趕緊將臉上的淚擦掉，堅強的在姑娘麵前擠出一個笑容，“姑娘，是奴婢說錯了話，這不是夢，是真的。奴婢覺得姑娘像是變了個人，跟以前很不一樣。”

手中拿著湯勺的楚棄故意裝作沒聽懂雪絮話中的意思，道：“哦？是變好看了？還是變醜了？”

“我家姑娘自然是極美的。”雪絮露出隱隱的驕傲，道，“奴婢覺得現在的姑娘就像是突然長大了一樣，成了一棵大樹，能讓人安心的依靠，可以為人遮風擋雨。”

楚棄看著眼睛亮晶晶的雪絮，感歎著，不愧是她身邊最貼心的人，對於她身上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捕捉的這麼精準；隻是有關於她的經曆她是不能輕易給雪絮說的，隻因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太過光怪陸離，萬一嚇壞了這個小丫頭，那可就不妙了。

於是，楚棄就順著雪絮的話，接了句，“生活在這人心複雜的府邸裏，你家姑娘我自然是要快快長大，這樣，才能保護好我們的小雪絮。”

雪絮挺了挺胸膛，一臉認真道，“奴婢也是可以保護姑娘的，用命去保護。”

拿在手中的湯勺‘當啷’一聲掉進碗裏，隻因楚棄想到了上輩子雪絮的結局。這個傻姑娘，果真是一如既往地傻，她到底知不知道，上輩子的她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保護著她，甚至到最後，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沒想到，在她重生之後，竟然還能從雪絮的口中聽到這樣的承諾與誓言。

一個自小伺候在她身邊的貼身丫鬟都尚且如此待她，為何她的至親親人們，卻都在盼著她死？

想到這些，楚棄就覺得心酸。

用力的眨了幾下眼睛，將心底的酸澀逼下去，楚棄夾了一塊醬黃瓜送到雪絮的碗裏，催促她趕緊吃飯。

自己則開始思考著，該用什麼樣的辦法將楚府的三支血參得到手。

血參既然如此寶貴，想讓楚家乖乖地拿出來，怕是要費些手段。

......

轉眼之間，就到了夜裏。

楚棄在燈下拿著針線做活打發時間，一邊聽著外麵的打更聲，算著時辰。

在這漫長的夜色又悄悄過了有半個時辰後，一陣雜亂而又沉重的腳步聲終於在這個時候傳入了楚棄的耳中。

聽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隱約間似乎還有夾雜著怒意的男子聲音，楚棄的嘴邊就勾出了笑容；真是不枉費她在這裏坐了大半夜，總算是被她等來了。

‘砰’的一聲！

房門被人從外麵踹開！

跟著，就看見已經退了朝服換上便裝的楚文韜從門外跨步進來，在看見楚棄的那一瞬間，楚文韜的臉色就一黑，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威逼氣勢。

麵對著眼前這位本該稱為父親的男子，楚棄早已沒了上輩子的孺慕之情，甚至在眼底還隱晦的劃過一片冰冷。

她不會忘記在她上輩子的最後歲月裏，自己是被關押在何處，如何被折磨死的。

在她臨死前的前一夜，楚婉來找她，雖然她說了不少的廢話，可是有一句話卻是講的無比正確；那就是，身為刑部尚書的楚文韜，若無他的首肯，刑部的大牢又怎會關押她這個官宦之女？獄中的獄卒又怎會對她的生死苦楚視而不見？

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楚文韜的授意，這個男人跟馮氏一樣，都從未將她視為他們的親生女兒；在他們的眼中，她就是一顆可以隨手拋棄的棋子，說不要了，連丁點憐憫、良善之心都不會有；這樣的人，也的確不配成為她楚棄的父親。

隻是眼下，她還不能在楚文韜麵前暴露自己對他們的厭惡，隻能在臉上擠出笑，向從未對她有過一絲暖意之舉的男人行禮，稱呼，“女兒給父親請安。”

“請安？”

楚文韜看著楚棄乖巧溫順的態度，嗬嗬譏笑著，“我這剛回府就聽說了你白天幹的好事，你現在是翅膀長硬了，連你的母親都敢衝撞？”

楚棄立刻由行禮變成了雙膝跪地，臉上故意露出惶惶驚恐之狀，“父親誤會女兒了，女兒從未衝撞過母親。”

楚文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著楚棄的頭怒斥道，“你還敢矢口否認？難道這霜花院所有的下人都聯合起來誆騙我嗎？難道翠姑姑手上的傷是假的嗎？還是說，被你氣病的母親也是在裝的？”

楚棄疑惑的抬起頭看向楚文韜，“母親病了？我怎不知？”

“你當然不知了，你當著你母親的麵大放厥詞，還重傷了她身邊的下人，真不愧是我養的好女兒啊，如此凶狠的個性，在你的眼裏，可還有楚家的家法？有我這個父親？”

麵對著震怒的楚文韜，楚棄心中冷笑更深：現在開始擺起父親的譜了？真是天大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