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裏盡是沾滿血跡的衣物,有些已經凝固成可怖的黑紫色,有些仍是鮮紅。
血跡一道又一道,如同鮮豔的毒蛇一般蜿蜒遍布於光滑的名貴衣料上,讓人觸目驚心。
曲櫻抬頭望向龐青,眉頭緊鎖。
龐青垂著頭,不停用袖口抹著洶湧而出的眼淚,聲音裏帶著撕裂的哭腔:“阿櫻姑娘…主子這些年過得苦啊!”
——待曲櫻離開柴房時,仍然心神未定。
她抬眼看看漸次昏暗的天色,突然覺得這個夏日有些冷。
-
慈壽堂裏收到了曲櫻製成的千裏香。
老夫人知曉後心情極好,當即命如霜將爐中正燃著的香換下。
廳內千裏香燃著,如霜在一旁給老夫人搖著扇子。老夫人氣定神閑,一邊品著茶,一邊與坐在下首的唐嫻婉聊著裏短家常。
一更的梆子已經響過一次,老夫人和大奶奶已經用過夕食,過一會兒就該歇下。
如霜抬頭看向廳中的香爐。
這香的味道與往常的千裏香隱隱有些不同,麝香味稍重些。如霜心下稍安,又不由得在心裏冷笑。
她隱隱期待著接下來的好戲,可按捺著激動觀察許久,也不見老夫人有何異常。
心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如霜微皺眉頭。
她自認做得十分隱蔽,曲櫻不會察覺。
那香附子粉末那麼細,不將香餅掰開來看,根本不可能發覺。
如霜給老夫人搖著扇子,心中不動聲色地琢磨起來。
一更的梆子又敲了一次,她搖扇子的手一抖。
曲櫻送來的香,至多也就燃一日,下次再想動手腳,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夜長夢多,如霜咬咬牙,這件事還是不能再拖。
趁老夫人喝茶,她俯首在其耳邊輕道:“老夫人,奴婢覺得今日這香味道有些不對。”
得到老夫人應允後,如霜下去查看。
她取下香餅,放在鼻尖嗅了嗅,頓時驚呼出聲:“老夫人,這,這是香附子!”
-
不多時,曲櫻便被喚去了慈壽堂。她跨進正廳時,廳內眾人皆屏氣凝神,目光警惕地看著她。
老夫人靠坐在圈椅中,半閉著眼,麵露倦怠之色。身後站著如霜和含繡,如霜斜眼瞪著曲櫻,滿臉不屑,含繡則垂著頭,不敢抬頭對上曲櫻的視線。
曲櫻朝老夫人和一側坐著的唐嫻婉行過禮。她的右手臂彎處挎著一個布包,可現下屋內眾人心思各異,無人注意到。
氣氛凝滯片刻,還是如霜先開口,聲音裏難掩得意:“阿櫻,老夫人待你如此好。你即便再不願去二爺院裏,也不該作出如此忤逆之事。”
曲櫻抬眸:“奴婢不知如霜姐姐何意。”
“不知?”
如霜聲音陡然提高,她指著前廳中央地上放置著的香爐,又朝曲櫻道:“這裏頭的香上撒著香附子。知曉老夫人不耐香附子的,不過就咱們幾個貼身伺候的,府上又隻有你會製這種香,你還想抵賴不成?”
說完,如霜幾步走至廳前,在老夫人麵前跪下。
“奴婢惶恐。阿櫻妹妹一直與七爺來往甚密,私情甚篤。奴婢曾經多番勸誡,可妹妹一直執迷不悟。”
她抬頭看著老夫人,幾滴眼淚滑落,又抽噎著道:“得知老夫人有意將妹妹送到二爺房中,奴婢也曾提醒,誰知...誰知妹妹她仍無法忘記七爺,如今還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都是奴婢的錯,不曾管束好妹妹,請老夫人將奴婢也一並責罰。”
說著,她用餘光看向仍直立於眾人麵前的曲櫻。
曲櫻神色淡淡,不見慌亂,反而眼神中閃過一抹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