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著扭頭看她一眼,又看向廳內坐著的邵樺。
“樺哥兒年紀也不小了,身邊合該有個人伺候。阿櫻是慈壽堂的丫頭,容貌佳,規矩也好。樺哥兒看著如何?”
曲櫻今日按照老夫人的吩咐,穿一件藕粉色齊胸襦裙,梳著十字髻,發上插一支珍珠步搖。遠遠看去,似落塵的仙子。
她抬頭,一眼便看見那張陌生的麵孔。不慎與那人的視線相撞,又慌忙錯開。
“祖母!”邵琛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這一聲喊,讓廳內瞬間安靜。
老夫人早有預料,斜眼睨他:“有你何事?坐下。”
語氣沉沉,蘊著怒意。
邵琛雙手緊握成拳,心中怨憤一陣陣上湧。死死盯著上首的祖母,卻什麼都做不得。
以他的身份,如何能反抗得了老夫人和邵樺。
僵持一陣後,邵琛隻能咬牙坐下。
從始至終,曲櫻都未曾看他一眼。
邵琛雙目通紅,隱忍著別過視線。
邵樺看著這個多年未見的七弟,心中猜出七八分,正準備開口向祖母推辭,卻叫老夫人打斷。
老夫人叫曲櫻去給二爺敬茶。
曲櫻應了是,去屏風後取了方才點好的茶。
大概是手藝人的天性,曲櫻隱隱有些期待邵樺看到茶麵時的表情。
她端著茶款款走到邵樺麵前,輕輕跪下,將茶盞舉到頭頂:“二爺請用茶。”
邵樺這才看向曲櫻的臉,看清的瞬間,呼吸便是一滯。
他此刻心中的感覺十分怪異。
有驚豔,有悸動,還有一陣沒來由的刺痛。
邵樺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他隻覺得四周音聲消弭,萬物幻散。
能看進眼底的,唯有一個她。
邵樺的視線一瞬不瞬的凝在曲櫻臉上,直到老夫人一聲輕咳,才將他飄遠的思緒拉扯回來。
他回過神,見曲櫻還舉著茶,藕臂已經在微微發顫。
心弦忽地一亂,邵樺慌忙接過茶盞,飲了一大口,又因為飲得太急,嗆得一陣咳嗽。
惹得老夫人和廳內眾人齊齊哄笑。
曲櫻紅著臉低下頭,方才那熾熱的視線實在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慌忙起身去老夫人身邊,轉身時順勢瞥了一眼桌上的茶。
茶麵上的青山綠水早已不見蹤影。
她精心點出的茶麵,那人竟是一眼都沒看。
曲櫻神情懨懨。
眾人又在前廳裏絮叨幾句,便紛紛退下。
老夫人沒再問邵樺的意思,直接吩咐曲櫻晚宴過後就搬去清軒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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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府已有多年未曾舉辦過如此盛大的家宴。
大堂前廳,男女分席而坐。推杯換盞,其樂融融。
曲櫻還是頭一次見老夫人如今日這般開懷。她短暫地忘卻了與安國公的仇怨,心中暗暗替老夫人高興。
繼而又有些黯然。
看著這歡樂的一大家子,難免會想起自己遠在福州的親人。
如果,前世之事當真是安國公主謀。
如果,她真的拿到了安國公以權謀私的證據。
這一家人的命運會變成怎樣?
曲櫻垂首,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她覺得邵家這些無辜之人可憐,那曲家呢?
前世可有人給過他們一絲一毫的同情?
苦澀的笑了笑,曲櫻再抬起頭時,眼底已褪去溫度。
心中寒涼,麵上還是往日溫軟柔和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