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月光被烏雲遮去,淅淅瀝瀝下著冷雨。
十六歲的曲櫻癱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撕扯成碎片,光潔白嫩的肌膚上泛著滲人的青紫,從裏到外鑽心的疼。
她仇視著猖狂行凶的惡徒們,久久不願閉眼。
最後一口氣吐出之前,曲櫻聽到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說:
“小娘子,你若是化成厲鬼,可莫要找錯人。咱們兄弟不過是替人辦事。當真不甘心,就去找那姓邵的吧。若不是他,你曲家也不至於此!”
曲櫻懷著滔天的仇恨死去,卻又幸運地重生。
彼時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回過神後,她拚命勸說爹娘放棄在江寧府的產業。
爹娘寵曲櫻入骨,雖覺奇怪,卻不忍見她痛苦掙紮的模樣。便依曲櫻的話,放棄了在江寧一本萬利的絲織生意,舉家遷至東南,這才避開那場劫難。
後來,曲櫻隨阿翁到汴京談生意。大街上遭一群潑皮無賴調戲,被一位小公子救下。
那位小公子說他名叫邵琛,安國公府行七。
他說他姓邵。
曲櫻登時蹙起了眉。
一番打聽過後,她才得知時任江寧府觀察使的,正是安國公邵康城。
江寧府,邵家。
原來那惡徒嘴裏說的邵家,便是安國公。
重生帶來的喜悅散去,埋葬在心底的怨恨如同巨浪般將曲櫻淹沒。
她又想起前世親人相繼離去時的慘狀,想起鬢發斑白的阿翁拚死也要將她護在身下的決絕。
不論那惡徒的話是真是假,前世曲家之難,安國公逃不了幹係。
隻要罪魁禍首尚在,曲家就無法得到徹底的安寧。
更何況,前世曲櫻家散人亡,真正的惡人卻逍遙一世,這讓她如何甘心!
如今連老天爺都垂憐她,許她重活一世,又安排她遇上邵家人。
她便要查清誣陷曲家的真凶,讓他們為前世作下的惡行付出代價,也讓自己的家人能平平安安度過此生。
於是思量過後,曲櫻決定留在汴京。
手裏的線索隻有那惡徒的一句話,曲櫻要查,隻能從安國公府查起。
她以道謝為由找去安國公府,求邵琛收留,聲稱願留在府上為奴為婢。
邵琛帶曲櫻入府,老夫人一眼便相中她,將她留在了慈壽堂。
自此,她一邊暗中打理著曲家在汴京的生意,一邊以奴婢的身份潛伏府中。
一晃就是兩年。
安國公回京,她期盼的真相也許馬上就能揭曉。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關頭放棄。
如果隻待在慈壽堂,她很難打聽到安國公手中的機密。去邵二爺的院子裏,反倒更便利。
反正她早已做好覺悟,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玉石俱焚。
若是犧牲她一個,能換得曲家上下安寧,曲櫻絕對不會猶豫。
前世這個時候,曲家人屍骨已寒。
這一世,她的家人必須好好活著。
-
慈壽堂內。
老夫人見曲櫻低垂著頭許久不語,麵色顯出不虞。她剛要開口訓斥曲櫻不知好歹,卻見曲櫻倏然抬眸。
曲櫻笑著,抬起一張燦然的小臉,在身後暖陽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她柔聲道:“全聽老夫人安排。阿櫻入府以來,承蒙老夫人多番關照,自當為老夫人分憂。”
這話說得舒心,老夫人麵色稍霽。
隨後又似想到了什麼,皺眉詢問:“阿櫻,你可是心裏頭惦記著琛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