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聽了明顯氣勢為之一滯,但他還是強撐著罵道:“小賊,你又來詐某…”
曹鑠不等他說完,就劈手抓起他的衣領,一雙眼緊緊盯住對方的眼,一字一字緩緩說道:“陶謙為何一定要派張闓來做這件事,你比我心裏更清楚!事成之後為了撇清關係,陶謙一定會想辦法殺人滅口!因為在他眼裏,你們永遠都是一群可以隨時犧牲掉的,黃,巾,賊!”
說完雙手一鬆,賊人就“嘭”的一聲被砸在地上,嘴巴一張一合的,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陶謙的大軍,此時說不定已至兗州邊界,隻等你們做下滔天大案,便有借口殺入泰山郡,名為替曹家報仇,捉拿真凶,實則卻是殺人滅口!哼哼,再就是順便侵占兗州土地!”
曹鑠趁著賊人心智被奪,如釘釘子一般,把一字一句釘進對方心裏。
言罷,賊人果然開始動搖了。
“不!不可能,出發前陶使君對天賭誓,事成後不但要將我等調入丹陽精銳營,還會把郯城之外最好的田地賞賜給我們,他,他身位徐州牧,怎能…怎能…”
曹鑠聽罷轉頭看了看曹德,二人視線相對,一起點了點頭。
“張闓此行共有多少人馬?如今駐營何處?”曹鑠換上一副溫和的語氣,循循善誘道,“你且如實告知,我曹家若能逃過今日此劫,不僅會賞你良田美宅,還可調你入我青州軍中,任隊率甚至都伯,你意下如何?”
那人聽了眼前登時一亮,且不說封官賜田,實則真正打動他的,卻是“青州軍”這三個字。
要知道這年頭,當兵打仗雖然凶險,卻好過在老家種地食不果腹,每每都有被餓死的可能。
陶謙手下的丹陽兵精銳,雖然待遇在徐州各軍中最高。
但剛剛歸附曹操的“青州軍”,卻與其有著同為“黃巾賊”的出身背景。
這就是存在於人類骨子裏的“抱團取暖”心理。
麵對生存的壓力,為了更有安全感的活下去,每個人都會有尋找同類的心理預期。
而曹鑠簡簡單單兩句話,便成功策反賊人的根本原因,也正是緊緊把握住了這種心理。
“呼…”那人長長歎了一口氣,似乎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道,“我…我們的確是受了陶使…陶謙的命令,由張都尉…張闓帶五百黃巾舊部,於泰山郡內截殺曹家一行。”
在場所有人全都深吸一口氣,目光不約而同的再次轉到曹鑠身上,對於他從一開始使詐用計,審問之時拿捏人心的種種手段,無不歎為觀止。
特別是與其關係最近的曹德和曹揚二人,心中的震驚詫異,簡直可用掀起滔天巨浪來形容。
因為他們作為一家人,最清楚曹鑠以前到底是個什麼德性。
這樣的心智機謀,便是曹家長子,曹昂曹子脩恐怕也比之不上。
然而曹鑠自己對此卻並無太多優越感,一個知道曆史走向的穿越之人,能做到這一步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叔父,請先為此人療傷敷藥,”曹鑠朝著曹德一拱手,轉而又對那人道,“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我姓趙排行第六,軍中兄弟都喚我趙老六。”那人見曹鑠惦記著替自己療傷,心下十分感激,連帶著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趙兄是個明事理之人,我代家人先行謝過…”
“不不不!貴人不怪罪我適才無禮就很好了。”
“既然如此,時間緊迫,可否勞煩趙兄暫忍傷痛,將所知詳情盡數道來?”
趙六點點頭道:“我部本是從南方趕來,但為了假扮應劭的接應人馬,需先繞到西邊,然後再返回來才顯得真實,因此在下被派來接洽曹家人,以便隨時掌控隊伍的行進路徑…而張闓現在就駐營在西北方二十裏外的尼山之下,隻等我把確切消息傳回後,兵馬便會即刻前來…”
曹德聽罷問道:“如此說來,你若一直不回,張闓便不會出兵?”
“不可能!張闓絕不會隻派他一人前來,現在關注此處動向的斥候,絕對不會少於十人。”曹鑠斬釘截鐵的說道。
“貴人所料不錯,張闓除我之外,還同時派出了十餘騎充作斥候。”趙六直接證明了曹鑠的猜測。
“若是所料不差,張闓隻要一摸清我等行止,無論趙兄是否回返,他都會趁夜間難辨敵我之機行事!”
“正是如此。”趙六眼中閃過欽佩的神色。
而眾人也再次驚歎於曹鑠的料事如神。
“張闓部眾共有多少馬匹,多少弓箭,多少盔甲兵器,可有攜帶攻城器具?”曹鑠繼續發問。
趙六略一思索答道:“駑馬二三十匹,五百人都是皮甲長矛,幾個將官著鐵甲,配環首刀,弓箭幾乎沒有,攻城器具更是一樣也無。”
“五百人幾乎全是步卒?”曹鑠右手再次捏在下巴上,一邊聽一邊思索趙六言語是否屬實。
王才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一張口便肯定了趙六之言的真實性,“張闓麾下本屬黃巾殘部,論耕田種地或許還說得過去,論上馬作戰,弓箭射術,隻怕還遠不如咱們的家將護衛。”
這也就是說,即使給這些黃巾賊配上弓箭戰馬,他們也發揮不出應有的戰鬥力?
曹鑠想了想也覺有道理。
要知道一名普通的弓手,最起碼也要訓練三年才能上戰場,遑論騎兵?
而這些黃巾賊本來就是農民,即使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也玩兒不轉弓箭騎射這種高科技。
還不如讓他們拎起刀子肉搏,興許還能多砍死幾個人。
曹鑠朝王才點點頭,接著又問趙六道:“若是讓趙兄出麵,說服昔日同袍,一起歸於青州軍麾下,不知能有多少成算?”
“這個…”趙六一聽立刻皺起眉頭,看得出來他心裏也沒譜,但經過一番思索之後,還是勉強應道,“我願一試。”
看來是沒什麼把握,不過曹鑠也就是隨口一問,倒也沒有太過上心。
這時隨隊的醫匠已被找來,曹鑠拍拍趙六肩頭,又朝叔父點了點頭。
曹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安排護衛帶趙六去療傷敷藥了。
直到此地隻剩下他和曹鑠、曹揚以及王才四人時,這才開口問道:“此事…賢侄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