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言在下班之後開車在高架橋上繞了一圈,眉頭緊鎖在了一起,思緒紛飛,他回憶起了那個人的眼神。那個讓他不敢直視的眼神。
那個眼神很平淡,不像長輩的慈愛,也不像掌權者那麼具有威嚴,更不像亡命徒那樣有殺氣,他就是那麼平淡,甚至平淡中帶著死氣,仿佛不存在這個世界一樣。
但就是這個眼神讓李浩言覺得是被什麼不可名狀的恐怖盯著。
他忽然一個急刹,將車停在高架路上,打開車門,站在高架上,沒有去管後麵罵罵咧咧的車輛。
李浩言下車之後眺望遠方,終於忍受不住,嘔吐了起來,不知是想起了陳河權那個麵目全非的軀體,還是他父親那個平淡的眼神。
以“凶手”的身份去挑釁死去家人的最敏感的神經,這不是李浩言做的第一件讓人惡心的事,但絕對不是最後一件,隻要他還活著,這樣的事就永遠不會結束的那一天。
陳父那段冰冷的獨白像是佛主的禪音一樣始終索繞他的耳邊:“如果我年輕20歲,如果我沒有還需要照顧的女兒,那麼我與你們之間的恩怨必以死終!”
大概緩了10分鐘,李浩言才重新上車離開。
他將車停得很遠,步行了500米,穿過陰影密布,終年散發黴味與惡臭的小巷子,才到達他住的地方。
門外,李浩言認真的調整了兩分鐘的情緒,滿麵笑容的推開門,他家裏的布局很簡單,兩個房間,一處客廳,客廳除了牆麵上五顏六色的燈帶,隻有一張全金屬沙發與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張遺照,正是他的父親李鴻修,星耀集團原本的繼承人,卻因為一場車禍死去。
李浩言每天下班回家都會在遺照前發呆,今天同樣如此,他的臉上滿是疲倦與皺眉。
“浩言!”一位婦人突兀出現,柔聲呼喊了發呆的李浩言。
李浩言聞聲頓了頓,轉過身時已經滿麵笑容了,他不會把自己在工作上的情緒帶到家中,每次他的母親看到的他,隻會是笑容滿麵的。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原本準備睡了,但聽到了開門的動靜,知道是你回來,就出來看看。”母親無限溫情述說。
李浩言沉默了會:“你不用等我,早點睡。”
“我知道!”母親點點頭。又接著問:“前幾天,你去找那個人了。”
“嗯。”李浩言沒有隱瞞。
“有什麼事就和他好好說。”母親看著遺像怔怔出神。
“好好說?我有想過,可我好好說沒有用啊!”李浩言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
“媽,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李浩言突然問。
母親楞了一下,隨即平淡的回答 “你這孩子,怎麼又問這個。車禍啊,你不記得了?”
“真的是車禍嗎?”李浩言反問。
“是!”母親猶豫了一下,肯定的答複。
“我知道了,你早點睡吧,你明天晚點起,不用給我做早餐,我去單位吃。”李浩言說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進房間後,他看了一眼床鋪,沒有著急躺在床上,而是坐在窗台邊,拿出一罐啤酒,這是很稀罕的東西,在如今吃一碗炒飯隻需要一塊通用幣,但這樣一罐啤酒卻要25元。因為稀缺,所以昂貴。
他看著窗外,霓虹燈閃亮,可以一眼看到星耀集團的主樓,當年!他可以自由出入哪裏。
現在,他去那個地方,連文員都會對他不屑一顧。
他抗拒去哪裏,卻不想違背母親的意願。所以,他順從那個人的安排,讓他去警局,他就去警局,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他隻想有一個小鋪子,在裏麵買炸醬麵,醉生夢死的了卻這一生。
他知道當年發什了什麼,但每次詢問,母親卻都遮遮掩掩。她為什麼要遮掩,李浩言不知道,也沒問。
他不想待在洛薩,因為這裏留存的都不是美好,他很抗拒去回憶,他隻想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錳拉,海天,東貢,甚至再遠一些,直接出永生城,去京北,東都,盛華,莫斯,都可以。卻有人不想讓他脫離掌控,害怕他出去之後羽翼會豐滿。
他不能表現得太聰明,不然會讓那個人覺得自己心不死,想要爭奪什麼。他越像是混吃等死的紈絝,他的“哥哥”就越高興。
母親讓自己跟那個人好好說,可他說自己根本不想爭什麼,卻沒人相信。
“嗬嗬!”李浩言笑了,他好像一條籠子裏坐進觀天的傻狗!
他喝完了酒,鑽進溫熱的被子,背對著牆壁。呢喃道:“我何嘗不想帶你一起出去走走,可我不能,甚至不敢讓人知道我已與你結婚,因為這樣,他們就會覺得我有了牽掛,會覺得可以用你威脅我,清檸!我們離婚吧,你去看看外麵的世界,不要與我在一起了,走遠一些,去九州長城,哪裏才是真正的文明之地。”
“睡覺吧!”他背對著的人回應他。“我當初與你在一起就沒想過這些,我從地下城而來,父母已經不在,隻與你一起的日子才覺得見到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