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後,李景濉破天荒地來了一趟含元殿,見我在庭院中逗著畫眉,他似乎輕笑了一聲,道:“皇後倒是過得清閑,隻是齊將軍前日裏就已經到了南郡......”
李景濉話未完,我便立馬打斷了他:“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哥哥與裴子煜有同袍之誼!”
他們同為禹朝悉心培養的將領之才,曾一同在軍營中磨礪數年,也曾一起上過艱難的戰場,那份情誼是在沙場刀劍下練出來的。
“難道皇後不是這樣希望的嗎?”他看著我道。
我心頭一涼,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對暮雲做了什麼?”
暮雲送出去的那封信,被原封不動地截下了,所有人都以為我想讓哥哥對裴子煜手下留情,連暮雲也不例外。
“皇後還在耍小孩子脾氣,想要給裴子煜一點兒教訓?”李景濉湊近在我耳旁,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臉邊,緩慢地繼續道,“那朕是該喚你齊榮,還是高阿姒?”
我一驚,後退了數步。
“齊榮居無定所,朕雖不識,但她怎會像你一樣毫無武功,弱不禁風?”李景濉一步步地逼近,將我抵在了石階前,我轉身想逃,耳邊卻忽然有風至,李景濉竟伸手在我臉邊一拂,扯掉了我臉上的人皮。
一陣麻痛從臉上傳來,我原本的容貌暴露無遺。
軟軟的人皮垂在李景濉骨節分明的指間,他戲謔地看了一眼,對我笑道:“原來齊府這般......不把朕當回事啊。”
我怔愣在原地,不知該作為反應。
我去年從大病中醒來後,就已經身在齊府,我心知肚明,我隻是高阿姒,但府裏的柔情卻越來越讓我眷戀。
在齊府裏,我不必擔心行差踏錯,更沒有性命之憂。阿嫂會在清晨裏親自下廚,我可以打著瞌睡,看哥哥和阿嫂練武舞花。風微微起,哥哥總是溫柔地為阿嫂拂去落花,他們活得如話本中的神仙眷侶。
時日漸久,當我一心一意將自己當做齊榮時,新帝李景濉卻送來一道聖旨,讓我入宮為皇後。
哥哥受我所托,找來民間的奇人異士,做了一張假皮,但李景濉竟然早就認出我來了。
朝中齊家盤根錯節的勢力尚在,李景濉此時不會廢了我,但含元殿的守衛卻多了數倍。
黃昏風涼,卻忽見一個黑影翻牆而來,趔趄地落到了我身前。
“阿雲?”我驚道,“你身上有傷!”
“若我現在能帶你走......你可願離開?”空中有極濃的血腥味傳來,暮雲的臉上新傷極重,卻一直目光灼灼地望著我。
我第一次見到她這般期待的神色,卻又擔憂她的傷勢,聞言隻囁嚅道:“我......”
暮雲失聲一笑,偏過了頭:“原來還是放不下陛下嗎?”
我心間忽然一痛,卻不得不承認暮雲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我一直都放不下李景濉,縱使他再天生涼薄,縱使他從來寡情,我也不想離開他,我想一直留在他的身邊,能聽見他、看見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