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海浪的心事

淩冬把事情告訴陸路生的時候，陸路生無奈地扶額，搖頭歎道：“你怎麼這麼木訥呢，你要是把剛才說的那番話告訴她，她一定不會生你的氣，反而會很感動的啊。”

“有什麼差別嗎？”淩冬不解。

“當然有啊。”陸路生放下手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女孩子在生氣的時候，她最不要聽的就是別人跟她講道理啊，她隻要你無條件地站在她身邊，告訴她無論怎樣都是別人的錯，無論何時你都會幫親不幫理。誰讓你每次總是一副封建大家長的模樣去審問她，她不生氣也得委屈死了。”

“我當然是幫她的啊，要是有人欺負她，我一定站出來啊！可是她那樣單純，我怕她沒報複到別人，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淩冬滿臉憂愁，他希望盛夏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陸路生心下無奈，或許天下的家長都是這一般心思吧，他們總是想要提前把可能發生的意外攔下來，可他們往往忘記了，有意外才會有收獲啊。他想起小時候那段無人監管的日子，還有如今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他何嘗不羨慕淩冬和盛夏，至少他們還有親人。或許因為這樣，他才會情不自禁地摻和他們兩兄妹的額事情吧......

“盛夏雖然是你妹妹，但她有她的人生，她有對自己任何的選擇權利。哪怕選錯了，受傷了，那也是她必須要自己去承受的。最好的愛的方式，不是說教，而是陪伴。”

“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陸路生見他為難的樣子，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便歎道：“我來處理吧，你隻要收起你那些封建家長的擔憂，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妹妹還要你這個哥哥。”

陸路生找到盛夏的時候，她正坐在沙灘上麵朝大海，海的那邊是城市的燈紅酒綠，而這片海灘卻隻有昏暗和寂靜。昏黃的燈光下，她身形單薄，望著遠處的目光很柔和，那是一股淡淡的憂傷，還有揮之不去的倔強。

“是他讓你來的？”盛夏淡淡地說，她並沒有回頭看他，心下卻知道這時候能找到她的人隻有他。

“我先聲明立場，這次我站在你這邊。”陸路生在盛夏身邊坐下，海風吹過來有些迷眼，他的聲音低沉，少見他收起平日裏的嘻哈，認真道，“那個步藝瑋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她接近那個男人一定是有目的的，她以前在學校是不是欺負過你？”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陸路生說得很正經，盛夏聽了卻覺得好笑。她不得不承認，陸路生在人情世故方麵要比淩冬強很多，他就是大人們常說的那種假正經的人吧，在他麵前，她總會很自然地把秘密都告訴他。好多次了，他就像是她和淩冬之間的傳話筒。

海浪一波又一波緩緩地衝向海岸，盛夏再一次回憶起在學校那段青蔥詭異的往事。

“真是人渣！”陸路生拍案而起，怒氣衝衝道：“要是讓我見到他，我一定揍他一頓。”

“你演得太浮誇啦。”盛夏拉他安靜地坐下來，他卻道：“看來大家說得對，男人啊，沒幾個是好人。”

“你也承認你不是好人咯？”

“我隻對我在乎的人是好人，這樣就夠啦。”陸路生說的義正嚴辭，盛夏失笑，這話聽起來矯情，他說的卻不無道理啊，隻在乎在乎的人，未嘗不是很好的生存方式呢。

“小丫頭，你哥哥說你很單純，這話是沒有錯的。你之所以能氣到步藝瑋，不是因為你成功了，而是尤采鬆讓你成功了。”陸路生忽然話鋒一轉，盛夏驚訝地看著他，隻聽他繼續說道：“尤采鬆是什麼人？年紀輕輕早已閱人無數，他隻要看你一眼就能把你給看穿了。你以為你在利用他，也許他早就知道你的心思，配合你演出，也不過是因為他不喜歡步藝瑋，並且對你存有好感。”

一席話說得盛夏目瞪口呆，是啊，尤采鬆的情商和智商遠不是自己能夠掌控的，一切來得那麼順利，或許真的是他有意配合。否則，步藝瑋也不是小白兔，她怎麼可能被自己那點小伎倆氣到呢。

“不過，如果你還是決定利用尤采鬆再氣一氣步藝瑋，我也會支持你。要是他倆敢欺負你，不用你哥出手，我第一個去滅了他！”陸路生調皮地朝盛夏眨了眨眼，路燈昏黃，他穿著黑色的背心，邋遢地像個鄰家大男孩，盛夏歪頭看他，“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是你哥的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陸路生一如往日溫暖的模樣，篤定的語氣，仿若星星閃爍的眼神都叫人難以抗拒。

“有時候真覺得你很特別......”盛夏不由地抬頭望天，繁星閃爍，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最亮的北極星，心中默念起那個句子：你的北極星就在那裏，當你知道北極星在哪兒的時候你是不會迷路的......

“你不要話隻說一半呀！”陸路生看著她，眼眸深邃，像一灣清澈的深潭，因為好奇她的答案不自覺身體前傾。她回望他，淡笑答道：“很多時候，你總是不一樣的，就好像今晚的你跟我在會所見到的陸路生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我們認識三年了，這就是你對我的評價。”陸路生釋然而笑，他平躺在沙灘上，頭頂星空，側臥海浪，帶著鹹味的海風埋進耳朵裏，到處都是粘稠的感覺。

盛夏有些怔愣，原來他們已經認識了三年。這麼想來，記憶裏關於他的畫麵還真是不少，大多時候他總是帶著一副人畜無害的能迷死人的笑容，她也撞見不少他嚴肅認真的模樣。重要的是，這幾年她和淩冬的世界裏，似乎總少不了他的缺席。

他們沒有再說話，陷在各自的心事裏，麵朝大海。

海浪從漆黑的大海衝上來，又慢慢褪下去，留下潮濕而笨重的沙灘，周而複始。人生雖然漫長，有許多東西都在周而複始，可又有很多的瞬間讓你銘心刻骨，感歎世界如此玄妙。正如那一波海浪，哪怕隻能上岸一秒，它也要努力衝上來，隻為了與沙灘有一秒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