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藍色的簾幔低垂,波點桌布包裹的圓桌上放著一束精心修剪的花束,幾隻黃玫瑰嬌豔欲滴,滿天星欲迷人眼。步藝瑋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披散著一頭大波浪的秀發,白皙的皮膚粉嫩得能掐出水來,一雙閃亮的眼睛裏盡是清澈的水光。相比從前的學生模樣,她如今更多了幾分成熟和時尚感。
盛夏在她對麵坐下,點了一杯焦糖拿鐵,並不說話。步藝瑋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看了許久,眼波流轉間,叫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步藝瑋饒有興味地問,她始終盯著盛夏的眼睛,不錯過她眼中的任何一點情緒。
“既然局是你布下的,自然是你有需求,我洗耳恭聽。”
步藝瑋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眼眸低垂間已整理好情緒,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笑,道:“如果我隻是想要玩弄你呢?”
盛夏挑眉笑道:“首先,你會這樣做我相信,不過,尤采鬆不會拿自己的公司開玩笑,即便你是他的女朋友,他也不至於是見色忘義的人。第二,如果你單純隻是想要玩弄我,你的目的已經達到,又何必單獨跟我在這裏打太極。第三,簽合同是雙方合作的最後一關,即便你反悔我們也無法追究法律責任,至於我大不了就是丟了這份工作。雖然官方宣傳還沒有放出去,但是蔬菜君要來中國開始第一個展覽的事情業內人都已經知道了,如果不跟我們合作,那麼你們必須盡快找到另一個可以承辦蔬菜君首展的合作方,要在短時間內找到像我們這樣的承辦者恐怕沒那麼容易,到時候版權方那邊也不好交代吧?”
步藝瑋臉色變白,眉心微微皺起,但很快她又恢複了平靜,笑道:“分析得很對,條理清晰,一針見血。”
“這是我的工作,自然要認真對待。”
“好,那你以為我想要的是什麼?”
“你想要更改你們的預算。”盛夏見步藝瑋極力掩飾驚訝的神色,心中了然,繼續道:“一開始,你故意裝作很友好的樣子,就是為了推進項目順利走到簽訂合同這一關,你的目的是為了向尤采鬆證明你很能幹。可是,你隻關心我們的版權費,卻忘記了本次合作,雙方都有費用投入。我跟你說過,為了讓蔬菜君讓更多人知道,建議雙方增加媒體投入的預算。而從一開始的約定,媒體方麵的投入都由魯伊傳媒來負責。所以,合同裏寫明了魯伊傳媒需要投入的媒體費用為七十萬。這個預算超出了尤采鬆的底線,而你在合同簽訂的最後一關才讓他知道。所以,尤采鬆立刻叫停,不讓你繼續簽訂這個合同。”
見步藝瑋一時無話,盛夏繼續道:“就損失而言,雙方是對等的,我相信你們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合作。至於我方,隻能接受你們調低十萬元的投入,如果低於六十萬,我方不考慮繼續合作。如果需要有人為此負責,我可以引咎辭職。”
步藝瑋的臉色千變萬化,不自覺握緊拳頭,原以為可以用威脅這一招來挽回自己的過失,卻沒想到盛夏已經把局勢看得這樣清楚。她已經輸了,因為盛夏可以不在乎丟掉工作,而她不可以,她已經讓尤采鬆對自己失望,她不能把整個項目都輸掉。
“好,我答應你,六十萬。”
“你的承諾我可以相信嗎?畢竟尤采鬆才是你的老板。”
“你放心,尤總一定會答應的。”
“好,明天早上九點,我要見到你們的合同確認版。”盛夏說完,利落地起身,來見步藝瑋之前,她已經跟薛經理說明了情況,此時更是胸有成竹,可以說完成了一場漂亮的戰役。
“我真是小看你了,盛夏。”步藝瑋雙手交握,眼神尖銳地,似乎渾身的戰鬥細胞都被盛夏激發起來。盛夏淡淡笑道:“我從來沒有要跟誰鬥,以前是,現在也是。當然了,以前那個受了欺負也不說話任你們顛倒黑白的我,是不可能存在了,還有啊,以你的美貌適合那些有頭無腦的土豪大款,尤采鬆這種有錢又有才華的,你是抓不住的。”
步藝瑋失神地望著她利落的背影,咖啡杯重重地砸在桌上,黑色的咖啡濺落在幹淨的桌布上,留下淺褐色的痕跡。剛才發生的一切讓她有些不可置信,多年前那個單純得犯傻的姑娘,成績平平,資質平平,相貌更是無奇,最重要的是,無論發生什麼,她隻會遵從一日三省吾身,把問題歸結給自己的人。如今她能這樣思路清晰,口若懸河,淡定從容得像是天地間無所畏懼。這一次,自己真的低估她了。
一頭砸進泳池裏,水很清涼,有陽光暖暖的溫度。身穿紅色泳衣的女子像魚兒一樣自由,時而浮在水麵上,時而沉入水底,一會是蛙泳的姿勢,過會兒又換成了自由泳。她就那樣不停來回,一點兒也不見疲憊。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她終於站起身離開泳池。水珠順著她光滑的肌膚滑下,淡淡的夕陽餘暉灑下來,反射出星點的光,照的她仿佛帶有溫柔的光圈。
“啊!”一聲驚叫,她快要上岸的身體被拖入水中,驚魂未定的她掙紮中被一雙手牢牢護住,一個男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語氣中盡是捉弄:“這麼淺的水,不會淹死啦,大膽放心站起來啊!”
人在驚慌的時候哪有那麼多清醒的理智,盛夏轉過身,氣不打一處來:“你可不可以有一點作為教練的自控素質!”
“我哪知道你膽子那麼小,開玩笑而已啦,你放心,我很有分寸的,絕對不會影響作為一個專業教練的素質。”陸路生端正姿態信誓旦旦的模樣,總帶著那麼點痞氣。
“我又不是那些朝你犯花癡的姑娘。”盛夏嘟囔著,烏丹丹就朝這邊過來了。烏丹丹其人,長相普通,身材卻極好,撒嬌功力一流,不管泳池裏有多少男生想要拜倒在她的身材之下,她一律回以白眼。因為在她心裏,陸路生才是她的終極追求。遊泳館的會員和工作人員對他們這一對可謂是津津樂道。大家都在打賭,這樣的兩個人最終會走在一起嗎?如果不是他們收了彼此,那麼什麼樣的人能夠成為他們的另一半?
烏丹丹躲在水裏,嬌滴滴地衝陸路生道:“陸教練,大家都在那邊等你呢,你怎麼不過去呢?”
陸路生衝盛夏眨眨眼,俯身回到水中,用漂亮的蝶泳姿勢回到教學區,一路上姑娘們紛紛歎服,很快姑娘們又將他圍住,七嘴八舌地提問,有的是關於遊泳的問題,有的則是閑聊。每每看到他在萬花叢中享受的樣子,盛夏總會感歎,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跟淩冬的性格天差地別,怎麼會成為那麼鐵的朋友呢。淩冬總會告訴她,陸路生是個好人,她不禁要懷疑,他口中好人的定義大概就是不殺人放火,不坑蒙拐騙吧,這個條件也放得挺寬的。
不過,陸路生在遊泳會所的威望很高,工作人員對他既親近又尊敬,他在管理上確實有點能耐。這樣想來,哥哥能把遊泳會所副總的位置交給他也算有眼光了。
這個飛魚會所是個全國連鎖的加盟店,淩冬是職業經理人,是會所的執行總裁,副總裁則是陸路生。陸路生除了管理的職責之外,還兼作遊泳總教練,是以他經常混跡泳池,因為他的美貌和身材,有不少學員指定他來教學。不過,他始終堅持不私下招生,工作安排完全聽從公司流程。有時候有學員向他抱怨,他便笑嘻嘻地以開玩笑的方式帶過話題,誰也不得罪。唯有一點,認識他這麼多年,盛夏似乎很少見過他正兒八經的樣子,便也沒有深究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老大,你在看什麼呢?沒見過他被美女包圍的場麵啊。”
盛夏回過神來,見封琉兒一身黑色的泳衣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正甩著一臉認真,問道:“我聽說淩冬哥以前也是遊泳運動員,為什麼不見他下來泳池?”
“我哥說,當了總裁,就等於從政,很難抽出時間來訓練。”
“是嗎,那我看路生就很有空嘛。”
盛夏回答不上來,其實對於淩冬的過去,她並不了解,從前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並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