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雪將至。
蓉城北。
黑夜籠罩著這片舊城拆遷區,寒風蕭索,雪粒簌簌。
修自行車的窩棚位於狹窄的十字路口。
窩棚門口,亂七八糟的堆放著許多自行車零件,上麵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粒子。
窩棚裏,一燈如豆。
“老大,算時間,差不多該到了。”
“怒角一個人不會出什麼事吧,老大,要不我過去看看?”
說話的是兩個青年,身上穿著製式作戰服,看年齡約麼在二十六七歲的樣子,兩個人說完話,先後看向坐在馬紮上的男人。
他叫蕭放。
蓉城名人。
蓉城秦家千金秦婉的丈夫,蓉城蕭家失蹤了近十年的二少爺。
“放輕鬆點,趙天榮那幾個歪瓜裂棗,就算迎麵碰上,怒角也應付的過來。”蕭放看一眼手腕上的腕表,微微笑著說道。
他就坐在兩人正前方的位置,右手下麵的泥土地裏紮著一把三棱軍刺。
二十七歲。
蕭放這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和內斂。
這樣的蕭放如果暴露在蓉城人的視野中,一定會顛覆所有人的認知。
十年前,他還是蓉城上層圈子裏的笑柄,性格懦弱膽怯,八歲雙目失明,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天生是個逆來順受的懦夫。
但又有誰能想到,這個蓉城第一軟蛋,在這十年裏斷劍重鑄,榮耀歸來?
嘎吱、嘎吱——
這是作戰靴踩在雪地上發出的聲音。
“來了!”站在蕭放左手邊的青年說道。
話音剛落。
窩棚的木門被“吱呀”一聲拉開,凜冽的風雪隨著進來的人一同灌入破窩棚裏。
“老大,人到了,五輛車。”進來的青年代號怒角,一米八的個子比蕭放還高上一頭。
“我去叫兄弟們出來。”
“誰也別跟我搶,今天我打前鋒,姓趙的敢搶嫂夫人的生意,我得看看是他跑的快,還是老子的槍快。”
“把槍收起來,別那麼暴躁,這裏是蓉城不是西疆,半夜槍響會嚇壞附近的居民,”蕭放站起來,拍了拍拎槍的青年,深吸了口氣微笑著說道:“走吧,去會會我這位十年沒見的老朋友。”
蕭放帶著手下三人,彎腰從窩棚裏鑽出來,四個人站在十字路口。
暴雪如約而至,這片老舊的拆遷區已經被白茫茫的大雪覆蓋了大半。
蕭放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連成一片的老舊樓房群,不少人家還亮著零星燈光,居民已經得到今晚要拆的消息,都聚在一起等著呢。
很快,由一輛依維柯打頭的拆遷車隊從遠處駛過來。
車隊在不遠處停下,慘白的車燈打在雪地上,把十字路口照的如同白晝一般。
半年前蕭家通過招標獲得這片舊城區的改造權,因為賠償問題沒有談妥,一直拖到今天。就在一個星期前,專門為蕭家辦黑事的趙天榮,拉起一票社會閑雜人臨時組建拆遷公司,決定今晚強製拆遷。
為了威懾拆遷區的居民,趙天榮還帶了幾把自製的土槍。
目的很明確,蕭家放話了,隻要能拆,鬧出個把人命也不要緊,這點小事蕭家能擺平。
身後跟著的是趙天榮拆遷公司的挖掘機,下了車的趙天榮朝挖掘機擺了擺手,龐然大物便轟隆隆的開到十字路口,在後麵留下兩道黑黢黢的醜陋痕跡。
“給我拆!”趙天榮一聲令下,挖掘機的前鬥高高揚起,對準路口第一家。
那是家小超市,老板是一對夫妻。
男人中年,拄著拐杖,聽到挖掘機的動靜後,女人扶著男人走出來擋在門口,女人另外一隻手還捧著個巴掌大的盒子。
“殘廢東西,趕緊滾!”趙天榮不耐煩的叫起來,朝他旁邊的拆遷隊招招手,“你們幾個,把這倆架走。”
拆遷隊的地痞流氓湧上來要動手,女人流著淚打開盒子。
裏邊赫然是一枚烈紅的軍功章。
趙天榮擰了擰眉頭,一腳踢飛女人手裏的盒子,火紅的軍功章飛出去掉進雪裏。
“媽的,還特麼整出來個殘廢軍人忽悠我,別說你這牌牌是假的,哪怕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在蓉城,天王老子在我趙天榮的麵前也得跪著,別說你一個殘廢軍了。”趙天榮極其囂張的點了根雪茄。
小區裏剩下的居民此時也全都趕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群人都被趙天榮的拆遷隊攔在一邊。
那對夫妻同樣也被人製住。
趙天榮抽了口雪茄,朝開挖掘機的叫道:“把這超市給我拆了,麻利點!”
話音剛落,一道聲音忽然傳來。
“誰敢動,你爹我要誰的命!”
趙天榮身形一頓,所有人一起朝右邊看去。隻聽一陣密集的腳步聲,隨後是七八個身影朝這邊走過來,走在最前邊那個正是蕭放。
“這勳章,沒幾個人有。”蕭放接過怒角從雪地裏撿回來的軍功章擦幹淨,又走到夫妻跟前撿起盒子,把勳章放回去交給男人。
“還他媽愣著,放人!”
怒角指著攔住居民的拆遷隊怒喝。這幾個都是地痞流氓,被正規軍一吼,馬上訕訕的縮到一邊。蕭放手下這七八個人手裏雖然沒拎家夥,但清一色都是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亡命徒,被這麼幾個人死盯著,這種威壓一般人承受不住。
趙天榮剛想發飆,蕭放已經走到他跟前。
“真沒出息,十年不見,你在蕭家怎麼還隻是個狗腿子?”蕭放臉色平靜的抬起右手。
怒角掏出根煙夾上去,然後點燃。
打火機光線照亮蕭放冷峻異常的五官。
“二、二少爺?”趙天榮瞪大眼睛道。
“好狗,還能認出我來。”
“你、你怎麼......你......”趙天榮驚駭的指著蕭放深邃的雙眼,一副見鬼的表情,連手裏的雪茄掉了都沒察覺,“你不是瞎了嗎,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怎麼......”
“對你們來說,我的確已經是個死人了。”蕭放說道。
麵色平靜,語氣冷漠。
這一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從趙天榮心底騰升而起,令他雙腿止不住的發顫。
蕭家的二少爺,這個十年前就消失在蓉城的人,居然回來了!
他不是沒見過世麵,如果隻是再見,不足以令他恐懼,真正讓他害怕的是蕭放這一身海豹服和作戰背心。
這......這是西疆製式,那個傳說中的魔鬼組織獨有的服飾。
當年跟蕭家大少爺,現在的蕭家家主蕭鳴一起蹂躪二少爺的,他趙天榮是最積極的一個。
看看眼前這幾個明顯聽命於蕭放的青年,再看看神情冷漠,舉手投足間帶著與生俱來之威壓的男人,趙天榮終於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跌跪在雪窩裏。
“挨打的時候要跪好,這點你做的不錯。”蕭放讚揚的拍拍趙天榮的頭,然後對手下說道:“你們幾個,帶他上車,他肚子裏關於蕭家的黑料不少,老規矩,打到吐幹淨為止。”
怒角幾個人得令,馬上有人過來架趙天榮。
這一動,趙天榮忽然驚醒似的從地上跳起來,雙眼赤紅道:“媽的,落到你手裏老子左右是個死,我趙天榮天生不信邪,當年在蕭家我跟大少爺能把你玩的半死不活,今天我趙天榮一樣能把你玩的半死不活,
兄弟們聽好了,他就是蕭家二少爺蕭放,大少爺當年發過話,一條胳膊一百萬,一條腿三百萬,誰今天能弄死他,老子額外獎勵五十萬!”
剛才這幫地痞流氓的確被怒角幾個人身上的氣勢鎮住了,此時趙天榮一喊,這批地痞流氓才驚醒過來。
束手就擒也是死路一條,自己這邊人多,誰能幹過誰還不一定呢。
破釜沉舟的想法加上巨額錢財的刺激,這二三十個混混當即摩拳擦掌,將七八個人包圍起來。
“為什麼非要讓我的人動粗呢?”蕭放無奈的笑笑。
話音剛落,趙天榮率先動手!
趙天榮速度不慢,常年幫蕭家辦黑事的他早年就練過,他攥拳直奔蕭放的麵門。
蕭放嘴角微微勾起,眼看拳頭即將打到臉上,他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就在這時,怒角忽然出手抓住趙天榮的拳頭,不屑嗤笑道:“就你這根菜,也配讓老大跟你動手?”
趙天榮想掙紮,卻發現對方的手如同鐵鉗一般堅硬,根本掙紮不開。
嘭!
緊接著,怒角飛起一腳踹在趙天榮的小腹上,劇痛讓趙天榮臉色變得鐵青,他一聲慘叫還未出來,整個人就如同沙包一樣被直接踹飛到雪地裏。
在金錢的誘惑下,二三十名混混全部咬牙衝上來。
二三十人,數量不少,對於手無寸鐵的拆遷區居民來說他們是狠人,但在怒角這幾個人眼裏,這些人的掙紮顯得十分可笑。上來一個,踹飛出去一個,上來一個,踹飛出去一個。
不過五六分鐘的樣子,全都橫七豎八的躺在小超市門口的雪地裏。
趙天榮已經從雪地裏爬了起來,盡管此時天寒地凍暴雪飛揚,但他額頭上冷汗直流。他總算明白了,他根本不是蕭放的對手,他得跑,要是不趁現在趕緊跑,被抓回去,恐怕比死還難受。
想到這兒,趙天榮捂著肚子朝來路跑去。
然而還不等他跑出兩步,蕭放揪住旁邊爬起來的混混,一腳踹飛,被踹飛的混混不偏不倚嘭的一聲,正砸在趙天榮腳下,攔住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