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小旅館的床上時,天都已經黑了,到處都是趕著回家的人。
我怔怔看了半響,又看回鏡子裏的我。
麵無表情,神情憔悴,半邊臉還高高腫著。
真疼啊。
明明這是全身最輕的傷了,為什麼就這麼疼呢?
眼前一切忽然都不太切實,我伸手摸了摸臉,摸到了一手的淚。
我一麵安慰自己沒什麼,早就該習慣,一麵又控製不住地哭。
像刹車失靈的汽車,明知危險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直到太陽升起,我接到周警官的電話。
她斟酌語氣告訴我:「黃子賢在審訊時說,說前天在酒店是您自願與他發生......」
「他說謊!」我昏沉的腦子一瞬間清明起來,咬牙切齒地反駁道:「他在說謊!」
周警官忙安撫我:「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們警方也在全力搜查,但酒店當天的監控損壞,外圍監控雖然拍到了你們進出,可這不算有力證據,我這通電話也是想問問您,看還有沒有遺漏掉的線索。」
當天監控損壞?
真有這麼巧的事?
我又想起那天一進房間就被奪走至今還不見的舊手機,渾身突然泛起一股細密冷意。
我的親姐姐,真是把一切後路都給我斷了。
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掛掉了,小旅館的隔音效果很差,不時就能聽見門外的腳步聲。
可我卻像被隔絕在了這間逼仄的屋子,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直到有人敲門,先是輕緩,後來就有些急促。
我拖著沉重的雙腿下床去開門,看見奚漾的那一刻也不覺得意外。
他昨天給我打電話打到淩晨兩點,會來找我也不奇怪。
「寓寓,」奚漾看著我這一眼就盡收眼底的房間皺了皺眉,「媽還在外麵等,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我搖搖頭,「我不想出去。」
「那好,我們在這說,我讓媽進來。」
我略有驚訝,畢竟他以前對我並沒這麼好說話,更不要說讓我媽那樣一個要好的人進這種小旅館。
「寓寓......」奚漾收起手機,猶豫著開口,「你身體還好嗎?」
我垂下眼沒說話。
「那件事我和媽已經了解了,寓寓,對不起,哥跟你道歉。」
我眸光動了動,恰巧看見他攥緊的拳頭,連聲音都有些顫,「黃子賢就是個畜生!」
「芯芯......她也確實錯了。」
我倏爾抬起頭,「奚芯向你們坦白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太了解了奚芯了,她是隻披著羊皮的狼,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會主動脫下偽裝。
奚漾果然猶豫了。
「是!」
我媽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後,她很激動,甚至難得主動握住了我的手。
「芯芯昨天是太害怕了,你走後她就把事情全告訴我們了,寓寓,昨天都是媽不好。」
「是媽對不起你......」
我也有幻想過我媽得知真相後痛哭流涕的場景,幻想裏的我大多是決絕地、大聲地跟她宣泄多年來的委屈。
但當她真正在我麵前痛哭流涕時我卻是膽怯的。
我怕這是假的。
「寓寓啊......你姐姐,她隻是一時糊塗。」
那些幻想和膽怯忽而在一瞬間就被凍住,我突然就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