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我弟弟發現我幾天沒回家,便悄悄托人告訴了父親,父親一聽就覺得不妙,連夜趕回來找母親要人。
母親一開始三緘其口,隻撒謊說我大概是情竇初開貪玩跟人跑了,直到被父親毒打一頓,扛不住了才說出了我的去向。
聽到我的回應,父親拿起斧頭一下劈開門鎖,見我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模樣,眼睛如同野獸般瞬間充血,趕忙脫下自己的外衣顫抖著將我緊緊裹住。
那鐵匠當下就挨了一頓暴揍,被村裏其他族人拖上馬車,此刻正和母親一起被眾人圍住鼻青臉腫地跪在院子裏。
鐵匠一開始氣焰囂張,嚷嚷著說給了彩禮,是明媒正娶。直到有人告訴他屬於強奸時,他才蔫了下來。
不甘心自己人財兩空,轉而又回頭找母親扯皮退還彩禮,母親不給,兩人狗咬狗地在院子裏撕扯起來。
有人提議報警,一個拐賣,一個強奸,兩人正好一塊兒進去作伴。母親聽到這也被嚇住,立即變了一副麵孔,跪在我麵前眼淚鼻涕流成一片,又哭又叫又磕頭,說往後餘生都願意當傭人伺候我贖罪,隻求放她一馬。
父親說,她是死是活,交給我決定。
我看著跪在我眼前這個女人,既不恨也不惱,隻覺得陌生極了。
之前聽村裏多嘴的婦人們說起過,原來母親一開始並不是和父親訂的婚。
之前青梅竹馬和她私定終身的男人,在進城讀書開了眼界後,毅然決然將她拋棄,娶了城裏姑娘。
母親從此落下“城裏人”的病根,就這樣憋著一口氣,非城裏人不嫁。
可當時城裏人怎麼會看得上胸無點墨的村姑?
心比天高的母親一直等,直到變成了老姑娘,家裏弟弟等著她的彩禮娶媳婦兒,這才不情不願地嫁給了同樣是大齡光棍的父親。
雖然已經和父親生兒育女,可年輕時頗有些姿色的母親一直瞧不上老實本分的父親,更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過著碌碌無為的苦日子,總幻想著有朝一日揚眉吐氣到那個負心漢麵前耀武揚威一把。
和她有同樣想法的還有當初慫恿她一起出門打工的王姨。
王姨稍長她幾歲,聽人說年輕時進城裏當了幾年“坐台”小姐,掙了不少錢,十裏八鄉就屬她最時髦,後來年老色衰便從良回鄉找了個老實男人接盤。
雖然嫁了人卻依舊不安分的王姨自然耐不住寂寞,沒多久就物色上了母親。
單純而貪婪的母親對她曾經是“城裏人”的經曆崇拜不已。
聽著王姨口中所描述的紙醉金迷的生活,仿佛自己隻要拋下一切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後來經王姨介紹母親很快就搭上了個包工頭。
可浪費了幾年時光,直到耗盡了自己最後一點本錢最終也沒有變成夢想中的“人上人”。
王姨跟著母親混了幾年逍遙日子,卻沒撈到多少實際好處,人老珠黃的二人終於把算盤打在了我身上。
王姨此刻縮頭縮腦地混在人群裏,見情況不妙轉身要溜。
“你給我站住!”
母親衝出人群將王姨一把拽住,王姨死命掙脫,兩個之前好得恨不得穿一條褲子的姐妹此刻互相扯著頭發躺在地上撒潑。
“你沒聽見嗎?他們要送我去坐牢!趕緊把錢給我!”
“不然咱倆一塊兒進去作伴!”
王姨也不甘示弱,漲紅了臉邊撕扯邊否認:“胡說什麼!你賣女兒跟我有什麼關係!”
“哼!你倒把自己擇得幹淨!鐵匠難道不是你給牽的線?”
“要不是你攛掇我辦什麼養豬場,我至於被追債的追到要賣女兒的地步?”
父親一聽這話,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蹭——”地冒上來,衝過去一腳結結實實踹在王姨臉上。
“個臭老鴇,我看你是活夠了!賣了我婆娘還敢賣我女兒!”
“收了多少好處費全部給我交出來!”
“不然老子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
父親平日雖老實,可生起氣來脾氣也是出了名的火爆。
王姨被嚇得不輕,求助地看向自家男人。
可人群裏哪裏還有男人的身影,王姨小聲“啐”了一口,這才不情不願地從懷裏掏出一小卷鈔票丟在地上。
母親趕緊爬過去撿起來,連同自己的那份一並跪著捧到我麵前,淚涕橫流地苦苦哀求。
這時家裏的老黃狗帶著幼崽走過來蹭了蹭我。
之前我趁老黃狗不注意偷偷把狗崽抱出來一隻玩,黃狗對我一向溫順,那日忽然像瘋了一樣紅著眼對著我狂吠,一幅要將我撕碎的樣子,嚇得我趕緊把狗崽放回窩裏再不敢碰。
畜生對自己的孩子都尚且如此,眼前這個女人竟連畜生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