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景秀宮的,渾渾噩噩的,倒頭就睡。
直到聽到魏公公的叫聲,我才從噩夢中驚醒。
看著已經凝固在手上的鮮血,我終於意識到蕭橦川死了。
當著我的麵,被魏淵一劍刺穿了心臟。
那抹血紅,成了我心中揮不去的陰影。
“魏公公,蕭橦川死了,當著我的麵被魏淵殺了。”我撫摸著它的毛發,心中說不出的苦悶。
“你說,蕭家已經死了那麼多人了,他都能容得下我,為什麼就不能再容下一個蕭橦川呢!”
我聲音哽咽,千言萬語都成了一句話。
“魏公公,我沒親人了。”
淚水從腮邊滑落,撕心裂肺的哭聲充斥著整個景秀宮。
我胸前絞痛,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黑暗侵蝕再次意識。
恍惚間,我仿佛看見了魏淵的影子。
等我醒來,滿屋都是一股草藥的味道。
“醒了。”
我躲過魏淵冰冷的手掌,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看著朕。”
我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
他冷笑道:“你若再不理朕,朕就殺了你的狗!”
“不要!”
我睜開雙眼,將魏公公死死地抱在懷裏。
他端來剛煎好的藥湯,嘗了幾口,這才將湯勺送到我的口邊。
“張嘴。”他命令道。
鐺的一聲響,碗碎了。
褐色的藥湯濺了魏淵一身。
憤怒支配著我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放過他!為什麼不能原諒他!”
我雙手掐在魏淵的脖子上,想用勁,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
眼角掃過地上的碎片,我剛要去撿就被魏淵甩到床上。
他不慌不忙地擦掉身上的藥湯。
“想死?”
魏淵麵色猙獰,渾身發抖,“從魏家被滅門那天起,你的命就是朕寄存在你這的。蕭玉,你怎麼敢啊!”
他嘴角浮出一絲瘋狂,威脅道:“你若死了,朕不介意將你蕭家的屍首都挖出來掛在城牆上,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魏淵,你不得好死!”
我瞪著他,恨不得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唯有他那滾燙的鮮血,才能釋放我心中的恨意。
“魏淵在那日淨身房就已經死了,而這具殘軀活得的唯一目的就是向你們蕭家複仇!”
魏淵回頭吩咐道:“等蕭後喝完藥,帶她來太和殿。”
月華落在太和殿的飛簷上,周圍一片森然。
我推開殿門,眼前的一幕讓我頭皮發麻。
燃燒的白燭密密麻麻地擺了一地,魏淵身著赤服,拿著筆正在白燭的下麵一筆一畫地寫著什麼。
順著燭光,我才看清楚開頭的“魏”字。
魏淵突然抬頭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沉默不語,即使在愚笨,也應該猜到了什麼。
“這些都是那日死在你們蕭家鍘刀下的魏家人,一百二十七人一個不少,全都在這了。”
我立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魏淵的影子在搖曳的燭光中,忽大忽小。
他拉著我的手,從第一個名字開始說起。
“魏超,我父親,為了你們蕭家的江山送了半條命成了廢人,一杯毒酒讓他本就空虛的身子不成人樣!可即便如此,他到最後一刻也依舊要我們不抵抗!”
“魏羨,我弟弟,你應該見過的,肉肉的,就知道吃,被人一刀刺穿了肚子,最後活活的疼死!”
魏淵突然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魏嬰,我妹,以前老喜歡跟在你屁股後麵叫姐姐。她哭著說自己不去教坊司,所以被我娘親手掐死在床上!等我進去時,我娘也上吊了!”
“至於其他女眷,撞柱的,吞金的......”
魏淵每介紹一人,我心中就越膽怯幾分。
這群人裏,有我聽過的,也有我沒聽的。
“這些隻是魏家的本家,還有那些在魏家做工的普通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所以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原諒!”
他眼梢微紅,暴戾如斯,赤紅的雙眼裏滿是血絲,一身威壓猶如狂風驟雨,就連我的骨頭似乎都要變形了。
“玉兒,我們之間隻有不死不休!”
我仿佛親自走進了那個慘不忍睹的血色煉獄。
屍體,鮮血,殘肢斷臂,每一樣都抨擊著我的靈魂。
忽然,我捂著嘴跑出來太和殿,扶著牆吐了起來。
吐著吐著,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滴答滴答地砸到了地上。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對待我?
即便魏家血案是因我而起,但是魏淵,難道整個蕭家還不足與平了你心中的恨嗎?